他唉聲歎氣地跟諸葛亮說起自己在家練琴的經曆,說他二哥三令五申讓他單曲練習,讓他滿腦子好想法無法儘情發揮;老師也忙得很,總是給他示範一曲,就讓他回去自己練習。
人生苦短,知音難覓!
終有一日,他會找到自己的知己好友!
諸葛亮不想點評曹衝彈的《梁甫吟》,決定轉移話題:“不知鄧侯師從何人?”
提到這個,曹衝就來勁了。
他先說自己老師是荀攸,人特彆好,就是有點嚴格,有時候明明是朝他微微一笑,給他的感覺卻像是活閻王。
接著又說起自己以後要給荀當女婿,荀是荀攸的叔父,算下來他跟荀攸又是同輩,可以兄弟相稱的那種!
這事兒都怪他老爹,看到個瓜就想擰下來!
諸葛亮自是不知曉曹衝與荀家的婚約,聽說曹衝與荀家人這亂七八糟的關係也覺曹操著實亂來。
好在曹操亂來的事情多得是,多這一樁不多,少這一樁不少,倒沒什麼稀奇的。
隻不過荀攸此人雖聲名不顯,卻是曹操頗為器重的謀士,又出身潁川荀氏這麼個世家名門,照理說應當不是泛泛之輩才是。
這樣一個人,怎麼會把曹衝的琴技教成這樣?!
實在忙碌,可以不教;既然教了,理應用心!
哪怕實在抽不出時間仔細教,至少也得檢驗一二再讓他到人前彈奏吧?
曹衝不知諸葛亮已經給荀攸的育人水平打了差評,又把話題轉回《梁甫吟》上。他誠懇發問:“常言道‘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我自己彈得挺儘興,根本發現不了自己的問題,也不曉得該如何改進,不知先生能否給我指點一二?”
諸葛亮聽了“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一句,隻覺頗為精妙。不過見曹衝隨口而出,應當是偶然聽來的俗語俚言,便也沒有追問。
可要他指點曹衝彈《梁甫吟》,諸葛亮又有些犯難。
曹衝跑調跑得彆具一格,每一個音都偏得很有特色,整首曲子雖變得麵目全非,聽下來卻又渾然一體,著實不知該從何糾正起!
最好的改進辦法就是讓曹衝換個腦袋,控製住他那自由發揮的魔掌!
諸葛亮無奈地說道:“罷了,我給你彈一曲吧。”他著實不想再回憶曹衝方才彈的那首《梁甫吟》,亟需用原曲給自己洗洗耳朵和腦子。
曹衝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興致勃勃地說道:“先生請。”
諸葛亮抬手隨意地起了個頭,接著便悠悠地照著原調彈了起來。
這首《梁甫吟》從諸葛亮手中彈出來,少了幾分淒切哀傷,多了幾分瀟灑從容。
如今的諸葛亮年方二十八,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哪怕是彈奏這種略帶傷懷的曲子,也自然而然地滌淨其中的淒哀,隻流露出獨屬於青年人的銳氣與抱負。
曹衝坐在諸葛亮對麵,聽著這曲由諸葛亮彈出來的《梁甫吟》,忍不住在心裡歎了口氣。
諸葛亮他們選擇投效連安身立命之所都沒有的劉備,必然有他們的考慮。
對他們來說劉備就是他們心中的明主,他們絕不會背棄劉備,一如周瑜不會背棄孫策一樣。
諸葛亮若改心易誌投了曹,便也不會是諸葛亮了。
唉,這麼大一個諸葛亮,可恨不能變成自己家的!
曹衝靜靜聽琴。
一曲畢,諸葛亮正欲開口,卻聽人來報說周瑜來了。
諸葛亮微訝,起身相迎,卻見周瑜撩簾入內,笑著說道:“剛才在外麵聽到《梁甫吟》,我便知是孔明你在彈琴,特地在外頭聽完一曲再進來。孔明你這首《梁甫吟》,聽來又精進了不少。”他說完了,才瞧見曹衝也在,奇道,“倉舒卻是先我一步到此。”
曹衝乖巧說道:“我聽聞孔明先生擅琴,特地來向孔明先生討教。”
周瑜聞言笑道:“看來不止我一個人發現孔明琴彈得好。”他沒看懂諸葛亮投來的暗示眼神,施施然入內落座,對曹衝說,“我沒旁的愛好,就是愛聽琴。不知你師從何人?”
曹衝一臉坦然地報上師門,表示自己是荀攸一手教導出來的。
荀攸荀公達,出自潁川荀氏!
周瑜聽說曹衝師從荀攸,更是來了興趣。他說道:“剛才孔明彈了一曲,是不是輪到你了?”
曹衝兩眼一亮:“可以嗎?”
周瑜不明就裡,含笑說道:“自是可以。”
曹衝實話實說:“我彈得不太好。”
周瑜說道:“你年紀尚小,自然不可能儘善儘美,隻管放開了彈便是。誰不是從生手練成熟手的?”
諸葛亮來不及阻止周瑜,隻得歎著氣做好了再次遭受曹衝琴音摧殘的準備。
也罷,這次至少有周公瑾作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