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衝遣人回家說一聲, 自己跟著曹丕走了。
一路上兄弟倆都沒說話,氣氛莫名有些緊繃,曹衝想說點什麼, 見曹丕神色沉沉,又把話咽了回去。
到兄弟倆相對而坐, 侍女捧上熱騰騰的茶來,曹衝才終於活了過來,麻溜地問:“二哥, 你怎麼了?找我到底有什麼事啊?”
曹丕沒說話,端起茶喝了一口,隻覺今年的新茶有些澀。
他抬眸看向曹衝, 這麼多弟弟之中, 就數曹衝最能鬨騰,
每次碰著了都要跑你麵前叨叨半天, 起先他覺得挺煩人,後來漸漸也習慣了。
習慣是挺可怕的東西,有時候分明不是特彆喜歡、特彆在意,突然沒了心裡也會覺得空落落。
隻不過他有少年時便定下的目標, 一直也在為之努力, 並不會為任何人動搖和改變。
他所做的所有事, 幾乎都是為了成為讓父親滿意的兒子、為了接替長兄的位置成為父親的繼任者。
“今日之後,我們就不止是兄弟了。”曹丕放下手裡的茶盞, 凝視著曹衝說道,“太子之位, 我是不會放棄的, 所以……你不要指望我會對你心慈手軟。”
曹衝聽得微微發愣。
曹丕要爭太子之位,和他有什麼關係?
他對上曹丕認真的雙眼, 頓時明白曹丕不是在開玩笑,而是真的要請他喝最後一次茶!
曹衝一臉警惕地看向自己麵前喝到一半的新茶:“二哥你要毒死我?”
曹丕本來心情不佳,聽曹衝這麼一說,隻覺一股氣血湧上心頭。他氣得不輕,當即怒道:“在你心裡,我就是這樣的人?”
曹衝連連否認:“沒有的事,沒有的事!”
一開始他對曹丕是挺戒備的,畢竟曹丕看起來凶得很,說話做事也很不近人情,又有那麼多記載說他是個殺弟弟狂魔。
隻不過相處多了,曹衝便發現曹丕對自己人一直挺好。
“是你說什麼不會心慈手軟,我這不就想偏了嗎!”曹衝認為自己的反應非常正常,一點問題都沒有。
曹丕氣結。
曹衝見曹丕明顯不對頭,不由關心地詢問起來:“二哥,是不是那吳季重又和你說了什麼?這家夥特彆能扯,你可彆信他!我跟你說,我……”
曹丕打斷道:“父親今天問我,如果他要立你為太子,我服不服氣。”
曹衝睜大了眼睛。
老曹,堂堂大魏開國皇帝,居然乾出這樣的事!
見曹丕麵色沉鬱,明顯是把曹操的話當真了,曹衝趕忙說道:“你彆聽父親他瞎扯,他幾天前還問我‘如果我立子桓為太子,你當真不會後悔?’到了你麵前又換了種問法,我看他就是沒事找事!”
這種話在他麵前講講也就罷了,明知他二哥是這麼較真的性格,竟然還在他二哥麵前這麼說!
老曹這張嘴彆的能耐沒有,就是特彆愛給他拉仇恨。
記得他剛大病初愈那天,老曹就曾在他病榻前罵曹丕他們,說什麼“要是倉舒能活下來,就必定讓他繼承我的位置”!後頭他醒來了,老曹把他當繼承人培養了嗎?
壓根沒有!
他身邊的人還是曹丕和曹彰勻給他的!
要不怎麼被罵曹賊呢,這老曹壞得很!
曹丕見曹衝一臉憤憤,還對曹操口出不遜,本來作為兄長應該勸阻的,可是仔細一琢磨曹衝的話,又覺得……他也挺想罵曹操。
曹丕的心緒慢慢平複過來,看著曹衝追問:“父親他當真這麼問你?”
曹衝說道:“我騙你做什麼,父親就是這麼問的,還神神秘秘地讓左右統統退下才來問我!”
“那你如何作答?”
“我當然是說不會後悔,我對太子之位一點興趣都沒有。”曹衝老老實實答道,“二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直都沒打算與二哥你們爭!”
曹丕垂眸看他。
曹衝是沒爭過。
隻不過就像當初吳質說的那樣,隻要曹衝想,曹衝就可以做到。
理智上,曹丕知道自己是不該信任曹衝的,對於這樣一個弟弟必須永遠懷著警惕和提防。
隻是人活於世上,又豈能事事都理智應對,若非曹操親口所言,他也不願意與曹衝刀劍相向、爭個你死我活。
曹衝被曹丕看得心裡毛毛的。他忍不住和曹丕掰扯起來:“父親在我麵前說立你為太子,在二哥你麵前又說立我為太子,不知他在三哥和四哥麵前是怎麼說的!”
曹丕:“…………”
這確實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曹丕說道:“父親行事豈是我們可以評議的?以後你莫要再與旁人提起禦前問對之事,以免父親生氣。”
曹衝幽幽說道:“是二哥你先說的。”
要不是曹丕把曹操的話告訴他,他也不會知道曹操的騷操作啊!
對親兒子都來這套,就離譜!
曹丕靜了一下,才說道:“我也不會再與旁人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