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想顧君昊剛一轉身,差點迎麵和一個三歲小童撞在一起。
這三歲小童不是彆人,正是沈樅家的長子沈誌芃。
“芃哥!”
沈樅急忙忙追上來,一把將自家兒子抱了起來,在他屁股上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道:“亂跑什麼?待會叫拍花子給你拍了去,我上哪找你?”
沈誌芃也不喊疼,隻盯著顧君昊手上的兩盞燈:“猴將軍,騎馬!我要這盞燈,爹爹我想要這盞燈。”
宋含秋這時也抱著次子沈誌承追了上來,訕訕地道:“剛才芃哥就想要這盞燈,結果他爹猜不對燈謎,沒能給他贏回來,他就一直惦記著,剛才遠遠地看顧大人把這燈贏走了,竟說都不說一聲扭頭就跑,嚇死我們了。”
街上的燈倒是有很多適合孩子玩的,做成了兔子金魚等可愛又有趣的樣式,偏偏沈誌芃都不喜歡,就喜歡這盞畫著“馬上封侯”的燈。
可這燈是猜對燈謎的彩頭,那攤主不賣,他們也無法,隻能硬把孩子帶走了,說改日給他買一盞一樣的回來。
誰知這小家夥一扭頭看見彆人贏走了,立刻就跑了過來。
“既然芃哥喜歡那就給他吧。”
阮芷曦這時也走了過來,笑道:“我們本就是出來隨便走走,有沒有這盞燈也無所謂,他喜歡就拿去好了。”
沈誌芃認識阮芷曦,扭著身子從自己父親懷裡鑽了出來,撲過去一把抱住了她的腿:“謝謝阮姨。”
阮芷曦咯咯地笑,摸了摸他的頭,帶他去給顧蒼舟和周氏請安。
兩家人後來索性一起逛,幾個女眷帶著孩子一起走,顧蒼舟則跟兩個晚輩一起,聊一聊朝中近來發生的大小事宜。
眼看著天色漸晚,燈會將散,孩子們也都漸漸有了困意,他們這才準備各自回府。
誰成想,正準備讓人把馬車趕來時,街邊一家酒樓在門口搭建的彩棚忽然倒塌,竹竿帶著各色彩綢嘩啦啦地掉落下來。
沈樅一家離彩棚稍遠,顧君昊正站在這邊與他辭彆,忽然聽到身後一陣驚亂的動靜傳來,一回頭就見竹竿帶著被點燃的彩綢向自己母親砸去。
“娘!”
他驚呼一聲衝了過去,可是即便動作再快,想立刻趕到她身邊也來不及。
眼看著那竹竿就要砸在周氏頭頂,卻是她身旁一人驚呼一聲“小心”,然後一把將她推了出去,自己卻被竹竿砸中,身子一歪跌倒在地。
顧君昊一顆心都掛在自己的母親身上,一瞬間甚至沒認出那人是誰,衝過去後一把將周氏拉了起來。
“娘,你沒事吧?怎麼……”
話沒說完,就見周氏狼狽地爬了起來,看向那堆掉落的還在燃燒的竹竿。
“芷汐……芷汐!”
顧君昊這才回神,聽到有人在驚懼大喊:“少夫人,少夫人!”
躲過一劫的顧蒼舟亦是臉色煞白,用力推了推他。
“快!快去把汐兒救出來!”
周遭亂成一片,哭喊聲尖叫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顧君昊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跟幾個下人一起把阮芷曦從竹竿下翻找出來,又怎麼一路回到家的,隻知道阮芷曦的衣裳上有好幾處燒灼痕跡,肩頭尤其明顯。
聽霜聽雨自己也受了傷,卻顧不得這些,紅著眼睛守在她身邊,按照處理過燒傷的下人說的,先將她的衣裳用剪刀剪開一點點揭下來,等著待會太醫來了給她處理傷口,免得時間太長這些衣裳跟傷處徹底粘連在一起了。
剪刀劃破衣料,發出刺啦刺啦的聲響。
兩個丫鬟小心翼翼的處理著,顧君昊呆站在一邊,兩耳嗡嗡。
上輩子出過這樣的事嗎?中秋燈會的彩棚倒塌過嗎?傷過人嗎?
好像是傷過的……但不嚴重,不是什麼大事,也不是他處理的,所以他沒太在意,也沒留下太深刻的印象。
在今日出門之前,他甚至一點都沒想起來。
他若想起來了,說什麼也不讓爹娘去燈會的。
可現在……
現在爹娘已經去過了,還險些出了事,是……是床上的這個女人,救了他娘。
顧君昊迷茫的視線漸漸清晰,落在那個因為痛楚而皺緊了眉頭的女人身上。
丫鬟剪開了她的衣裳,露出肩頭一片傷痕,以及大片白色肌膚,對比之下更顯得傷處觸目驚心。
他下意識上前兩步,卻又忽然想到什麼,腳步一頓。
這已經不是他的妻子了……
雖然她還是用著阮氏的身子,但她已經不是阮氏了,那……
顧君昊趕忙挪開了視線,不敢再看,慌亂的從房中退了出去。
非禮勿視,既然已不是他的妻,那……那他怎能再這樣看著她呢?
他在廊下走來走去,焦急地等著太醫,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總算看見周氏帶著吳哲急匆匆趕了過來。
周氏麵色焦急,眼眶泛紅,一路都在跟吳哲說著什麼,走進汀蘭苑看到他後卻麵色一變。
“你在這做什麼?”
顧君昊:“……我……”
“你媳婦剛剛救了你娘!你現在卻把她扔在房裡不聞不問自己跑到外麵來待著?”
“……娘,我……”
“你這混賬東西!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沒良心的!”
周氏說著不顧吳哲在場,揪著他的耳朵就把他拎進了屋。
顧君昊耳朵差點兒被擰掉,歪著脖子掙紮:“娘,你放手,你先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