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2 / 2)

慈悲殿 尤四姐 6895 字 8個月前

孫知同一聽來了精神,切切問:“此話怎講?”

孫夫人瞧了他一眼,“那間東暖閣裡頭有臭味兒,就像咱們老太太臥床時候的味道。你想想,太後那麼乾淨人兒,怎麼能容屋子裡有那麼難聞的氣味?我自己琢磨,看來太後病得不行了,怕是做不得自己的主,叫他們當幌子似的頂在頭裡。他們在後頭提線,拿捏人,借著太後名義發懿旨,好堵住天下悠悠眾口。”

孫知同啊了聲,自言自語著:“我就說了,這事兒不尋常……自打皇上登基,處處和太後較勁兒,太後什麼脾氣?哪兒能忍得住這個!”

孫夫人卻有些後怕,“我看這事兒,咱們還是彆管的好。你琢磨琢磨,梁遇那麼精刮的人,這回做什麼安排咱們進宮?彆不是有意給咱們下套吧!”

孫知同忖了忖道:“你放心,咱們自然不去做那個出頭鳥。如今隻等著長公主回京,不拘怎麼,皇上還得管長公主叫一聲姐姐呢,姐姐要瞧親媽,做兄弟的能不讓?他們眼下能弄出個‘垂簾會親’來,等長公主回來,總不至於‘垂簾會女’。隻要公主見了真佛,自然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

那廂梁遇從紅本庫回來,特特兒繞到慈寧宮。進了正殿就見暖閣裡人來人往,門簾子後頭宮人端著水盆進出,見了他也不敢逗留,閃身往廊子上去了。

他有些納罕,不知裡頭情形,不好貿然進去。複又等了會兒,才見月徊綠著臉從暖閣裡出來,也如那些宮人似的不敢走近,離了三步遠道:“先前孫夫人在,太後娘娘溺了一身,這會兒滿屋子都是味兒,您彆進去了。”

梁遇隔簾朝裡頭看了眼,哼笑道:“太後娘娘性子果真倔,到了這地步還想儘法子使絆子呢。孫夫人那頭怎麼說?瞧出端倪來了麼?”

月徊道:“臨走的時候同珍嬤嬤打探,說娘娘和以往大不相同了,我看您還是得早作打算。”

梁遇點了點頭,“這事兒容易料理,隻是你……”他上下打量她,“我讓你過來,不是乾這種下差的,何必這麼作賤自己!打現在起,不許你在太後跟前伺候,你有你的差事,把屎把尿的,沒的大材小用了。”

月徊見他臉上不是顏色,也不敢拂了他的意兒,t臉說:“我回頭上您那裡吃飯去。”

梁遇說不要,掖著鼻子彆開了臉。

月徊很不服,“為什麼?”

“我嫌你身上有味兒!”他說完,轉身便往外去了。

趕往乾清宮的路上,楊愚魯亦步亦趨道:“老祖宗,孫知同八成已經起疑了。另據探子回報,永年長公主已經到了直隸地界兒上,至多明後日,必定要進京入宮了。”

所以是件麻煩事,七個葫蘆八個瓢,叫人不得太平。

梁遇看向乾清宮的重簷廡殿頂,無數的明黃琉璃瓦在日光下跳躍出成片的金芒,他籲了口氣道:“長主暫且動不得,叫人先盯緊了再說。至於孫知同夫婦,留著後患無窮,還是除掉為宜。不過這回不能再讓廠衛正大光明出麵了,一是來不及羅織罪名,二是礙於孫家和太後的關係。這風口浪尖上,越少和太後有牽扯越好。”

楊愚魯遲疑了下,“老祖宗的意思是?”

梁遇輕飄飄乜了他一眼,“紅羅黨不是現成的麼,借著他們的名頭辦就是了。橫豎朝廷要鏟除亂黨,多一條罪狀,也是虱多不癢。”

說話兒進了月華門,快步往東次間去。皇帝今天已然大安了,正坐在南炕上看書,見他進來,將書倒扣在炕桌上,直起身問:“大伴,慈寧宮那頭怎麼樣了?”

梁遇拱著手,將孫夫人覲見的前後說了一遍,臨了道:“千秋節免辦是糊弄過去了,但太後用這種法子通風報信,卻叫人始料未及。長公主這兩日又要回京,料理孫家容易,料理長公主很難,主子還需早作打算。”

皇帝臉上木木的,手指扣著炕桌道:“朕坐這江山,竟還要看她們母女的臉色,究竟什麼時候是個頭!要是依著朕的意思,乾脆全殺了,一了百了。”

話雖這麼說,真要照著這個實行,卻是沒有半分可能的。越是高坐雲端,越是怕身後流言蜚語不斷,一時的意氣用事不可取,還是得想轍來應對。

梁遇看了看時辰道:“臣有個辦法,既能昭告天下太後病重難以醫治,又能安撫百姓扼殺謠言。”

皇帝登時振作了精神,“大伴快說,什麼辦法?”

梁遇道:“請主子下旨為太後祈福,減免三成雜稅。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這種策略同樣適用於治理天下。一個人但凡獲利,必不會再扛著大旗大鬨,倘或連這個道理都不懂,便是牲口都不如了。不說那些目不識丁的百姓,就是飽讀詩書的學問人,也照樣如此。”

皇帝恍然大悟,“那就請大伴替朕草擬吧,明早傳播天下,鹹使知聞。”皇帝鬆散地笑了笑,“既然昭告天下太後病危了,月徊便可以回來了吧?”

皇帝一門心思全在月徊身上,這樣的心境兒,說不上是好還是壞。

梁遇掖手道:“主子厚愛臣知道,不過眼下不宜操之過急。且讓月徊在慈寧宮再逗留幾日,以防事態有變,等這事兒過了,主子再召她回來不遲。”

橫豎就是不大願意月徊再回禦前去,存心阻撓一日是一日。可那丫頭在慈寧宮手腳麻利成那樣,又讓他覺得十分糟心。先前她說要過他這裡來吃飯,他一口回絕了,這會兒心裡有些過意不去。原想叫人置辦好了再去請她的,沒想到甫進貞順門,就見她背靠廊柱站在滴水下,鮮煥的麵孔鮮煥的生命,見了他便笑了,咧著嘴說:“梁掌印,我知道您正/念著我呐,用不著打發人去請我,我自個兒來啦。”

梁遇停在院子裡,蹙著眉,歪著頭打量她。她立刻托起雙手到了他麵前,翻來覆去讓他瞧,“我把手洗乾淨了,還換了衣裳,這會兒身上香著呢,不信您聞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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