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1 / 2)

慈悲殿 尤四姐 6627 字 8個月前

月徊眨著眼睛琢磨, 哥哥又使小性兒了呀,昨兒不是說得好好的嗎,結果睡了一晚上, 忽然改主意了, 這讓她覺得十分想不通。

珍嬤嬤也進來用吃的,見她發蔫便問:“月姑娘這是怎麼了?身上不舒坦麼?”

月徊說沒有, “掌印才剛進來說了, 今兒防著長公主進宮, 讓嬤嬤多留神。”

珍嬤嬤噯了聲,“長公主是我瞧著長大的,當初在閨中時候是個溫吞性子,後來下降駙馬, 跟著走南闖北的,第二年進宮給太後請安, 卻像變了個人似的, 心眼子見長。這回八成是聽說了什麼, 才特特兒從江南趕回來,是要多留神才好。”邊說邊等小宮女給她盛粥,扭頭問,“皇上今兒昭告天下娘娘病重了,姑娘還留在這裡?”

月徊遲遲哦了聲, “我一會兒收拾了上乾清宮去。”

外頭晨光熹微, 剛從魚肚白裡透出半絲金芒來。月徊苦悶了一陣子,叉腰站在院兒裡遠望,忽然發現自己進宮幾個月, 連半個朋友都沒結交上,光認得哥哥和他身邊幾個少監了。

她垂頭喪氣, 慢吞吞轉了兩圈,又垂頭喪氣走出了慈寧門。手腳勤快的姑娘總是很招人喜歡,珍嬤嬤含笑目送她走遠,才喝了兩口粥,外頭上夜的宮人到了換班的時候,整整齊齊一隊人進來,掌班的大宮女站在簷下吆喝,揚聲指派差事灑掃庭院。她擱下碗,站在窗前督查,所有人忙碌得有條不紊,這情形,還和太後康健時一樣。

說起太後,如今吊著一口氣,除了吃就是溺,整晚上也不得太平。五更裡擦洗過後換衣裳,海要不時翻身,謹防長了褥瘡,這份煩累也夠人受的。珍嬤嬤倒有一點好,始終念著舊情,雖說為兒子前程害了太後,也發願儘心伺候太後到死,因此好些事兒不假他人之手,都是自己親力親為。

忙活一早上,這會兒閒下來眼皮子發沉,草草吃了兩口就倒進躺椅裡了。本想眯瞪會兒,有小宮女進來叫了聲嬤嬤,“月徊姑娘的鞋墊兒落在值房了,奴婢給送過去吧!”

宮裡的規矩嚴苛,各宮伺候的不得管事首肯,不能隨意進出。小宮女兒都是十五六歲光景,正是關不住的年紀,得嬤嬤一聲應,歡天喜地抱著鞋墊兒就往宮門上去。誰知剛要邁腿,迎麵撞上了人,還沒看明白,就被推得滾下了台階。

這當口闔宮都在打掃,裡外全是人,鬨出了這樣的動靜,立時就沸騰起來。

珍嬤嬤聽見人聲忙支起來看,一看之下大驚失色,見永年長公主帶著長隨站在甬路上,粗略數數,總有十來人。

挑在這個時辰進宮,看來是有備而來啊。珍嬤嬤忙迎出去,滿臉堆著笑納福,“哎喲我的殿下,您可算回來了!”

永年長公主生了一張漂亮的小圓臉兒,一雙眼睛眼尾上揚,和皇帝有幾分相像。早前是個溫厚的脾氣,後來見識廣了,眉眼略顯犀利。珍嬤嬤一直覺得她不像個公主樣兒,眼下再一瞧,竟養出了幾分帝王家的清貴氣象。

長公主乜了她一眼,哼笑道:“這個不長眼的丫頭,險些衝撞了我。嬤嬤是怎麼管教宮人的,把她們調理得毛腳雞模樣,見了我一個個挺腰子站著。怎麼的?反了天了?”

這頭正說話,長公主帶來的人便轟然關上了宮門。早前預備通風報信的小太監沒能闖出去,也被困在了慈寧宮裡。

珍嬤嬤心知不妙,可也不得不敷衍,賠笑道:“殿下大人有大量,這些宮人才進宮不久,一個個直眉瞪眼的,回頭奴婢狠狠責罰他們。”邊說邊揮手,“還愣著做什麼,快給長公主殿下請安!”

於是眾人跪倒了一大片,長公主拿眼掃了圈,涼聲道:“果真都是新人,除了嬤嬤,竟連一個老人兒都不見。我記得母後跟前還有金夏兩位嬤嬤,這會子人在哪兒?見我來了,怎麼也不出來相迎?”

那兩位嬤嬤就是上回罰月徊板著的,早給司禮監收拾得連渣兒都不剩了,上哪兒淘換出她們來!如今宮門給堵上了,隻盼著外頭站班的人給梁掌印報個信,要不可得壞事了。至於自己呢,為今之計隻有儘力拖延時間,珍嬤嬤道:“娘娘慈悲,念著那兩位嬤嬤上了年紀,放她們出宮了……”

長公主聽後又是一聲哂笑,並不理會她,舉步便朝正殿去。

這世上母女的心都是相通的,她人雖常年在江浙,但宮裡還有母親,她時時都關心京畿動向。年後皇帝親政,孫知同說太後有異常,飛鴿傳書知會她。她得了信兒就往京城趕。結果前腳才到神武門,後腳就聽說太後病勢垂危,皇帝大張旗鼓減免稅賦,為太後祈福。

一切都太巧了,太後才四十出頭,平常連傷風咳嗽都沒有,怎麼就病勢垂危了?她急得肝膽俱裂,也不顧身後珍嬤嬤在聒噪什麼,悶頭便闖進了東暖閣。

一見太後,連叫幾聲母後都不見回應,她的眼淚頓時落下來,跪在腳踏上嚎啕大哭起來,“母後,您這是怎麼了?我是晴柔啊,您睜睜眼,瞧瞧我吧!”

然而任她怎麼哭喊,太後都是渾渾噩噩的樣子。眼倒是也睜,隻是眼神飄忽不能凝視,一霎兒便又閉上了。可若說她人事不知,似乎也並不是,長公主看見她眼角有淚滴落,這眼淚裡究竟包含了多少委屈和心酸,彆人參不透,做女兒的一看便明白。

珍嬤嬤上前來攙扶,哀聲道:“殿下,病來如山倒,皇上已經派了最好的太醫……”豈知話還沒說完,就被她揚手推開了。

長公主衝她直咬牙,“嬤嬤彆急,母後究竟是什麼病症,總要有個說法兒。宮裡太醫不成事,我府裡的大夫醫術高超,讓他瞧一瞧,自然見分曉。”

珍嬤嬤目瞪口呆,眼睜睜看著長公主的隨從裡頭走出個人來,卷著袖子上前替太後診脈。她焦急不已,切切說:“殿下,宮裡規矩殿下忘了,怎麼能私自帶外男進宮……”

長公主狠狠瞪住了她,“你這老貨,打量我不知道,你吃裡扒外乾了什麼好事!母後跟前老人兒一個個都不見了,宮裡清一色的生麵孔,二十多年的皇後太後,可不是才進宮的小妃嬪,身邊怎麼隻餘你一個?你彆急,且等著,診不出什麼來便罷了,要是診出個三長兩短,我自然揭了你的皮!”

她是帝王家血胤,骨子裡的那份尊榮驕傲足以令人敬畏。珍嬤嬤被她唬住了,和殿裡眾人麵麵相覷,一時幾十雙眼睛齊齊看向那名大夫,隻見那大夫擰著眉頭舔著唇,先說氣血再說經脈,最後得出結果,係外力損傷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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