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2 / 2)

慈悲殿 尤四姐 6283 字 10個月前

小四儘護衛之職,送到神武門前,看著她盛裝下車,登上了宮裡預備的抬輦。內侍太監擊了擊掌,廠衛依規矩退讓到一旁,隨著掌事太監高呼一聲“南苑王郡主入宮伴主啦”,抬輦上肩。珍熹腦後壓住燕尾的那排米珠步搖簌簌顫動著,他看不見她臉上神情,總覺得她隨時會回過頭來,可惜沒有。

抬輦滑入順貞門,漸行漸遠漸漸不見了,曾鯨走過來,負著手衝他笑了笑,“恭喜傅小旗,今兒就換了牙牌,走馬上任吧。”

無論如何,南苑王郡主進了宮,各自的差事都算交了。曾鯨沒有立時向梁遇回稟,吩咐乾清宮的人仔細留意禦前的動向,待次日才寫了信,裝進鴿腿上的小竹筒裡。

信鴿飛躍重洋,沿著臨海一線向前搜尋,蒼茫的海麵上終於出現一支船隊,福船巨大,後麵跟隨數十艘中小型戰船,風帆鼓脹一路南行,在海麵上綿延了百丈之遠。

高大的船樓後部設了鴿巢,信鴿甫一落地,守在一旁的番役便解下腿上竹筒,將信送到了梁遇麵前。

艙房裡正議事,隨堂和司房都在,梁遇展開紙卷看了眼,淡然笑道:“南苑王府的人進宮了,拖了這麼長時候,皇上一見果然被勾了魂兒,當晚就翻牌子,且留宿到天明。”

翻牌子並不稀奇,皇帝也圖新鮮,新進宮的嬪妃當晚侍寢常有,但留宿到天明的卻是不常見。宮裡關於侍寢,有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嬪妃不在龍床上過夜,一般完事後就給送回自己寢宮,這也是確保皇帝睡夢中不受驚擾。當然也有不肯照章辦事的,但能讓皇帝破這種例,必然聖寵已極。這宇文氏才第一日進宮,就引得皇帝不顧禮法,瞧這勢頭,恐怕將來還有與皇後分庭抗禮的時候呢。

“這女人不簡單,讓曾鯨派人好好盯著,用度上頭彆虧待了她。皇後是詩禮人家出身,少不得看不慣,倘或因此訓誡,勢必明麵兒上結仇,她不是宇文氏的對手,還是得想法子勸著點兒,可彆皇後寶座還沒捂熱,就讓人給拱下了台。咱們不在京裡,六宮小小變動不礙的,根基不能亂,要是亂了,再想收回來可不容易,彆叫咱家費那個手腳。”

秦九安道是,“小的回頭就去傳信。”

楊愚魯斟酌道:“眼下南苑郡主不是頂要緊的,要緊的是羊房夾道那位,這幾天就該臨盆了。”

梁遇嗯了聲,“還是照著早前的安排,生的是公主,就把信兒報給皇上;要生的是皇子,暫且壓一壓,皇上問起了再如實說,不過勸著皇上宮闈太平要緊,皇子才沒了生母,不論交給誰養活都遭罪。倒不如留在羊房夾道,我這裡安排人好生撫養。皇上小時候也坎坷,聽了這話,自然明白裡頭意思。”

橫豎就是要留下皇長子,這孩子將來是個香餑餑,捏在誰手裡,誰就能占儘優勢。楊愚魯在梁遇手底下當差多年,習慣了每字每句仔細琢磨,他說皇子才沒了生母,那就說明司帳不能留,所以這就得安排下去了。免得皇帝看在皇子麵上,給她晉個不上不下的位分,皇長子生母難產而死,沒來得及冊封,比起皇長子生母出身微賤,可好聽太多了。況且諸如死後哀榮之類的,帝王家出手一般不會過於吝嗇,將來皇長子大些了,也不會因生母的緣故招人恥笑。

他思慮之深,全不用底下人提點諫言,隻要照著他的吩咐去辦,總錯不了。

艙房裡的人都退出去辦事了,月徊這時候才從隔壁過來,探了下腦袋,小心翼翼問:“哥哥,宇文格格進了宮,就不會再和小四有來往了吧?”

梁遇將字條拋進了水呈裡,看著上麵的字跡一點點暈染,最後模糊得不能分辨,才打開窗,連水一塊兒潑了出去。向來她提起小四,他的興致都不高,隻道:“他要是知道利害,就不會再和人家有來往。宇文氏一進宮便得皇上厚愛,什麼規矩體統,在她這裡慢慢就行不通了,屆時她想見什麼人,隨時傳召即可,半點也不難。如今就看小四的定力,不被美色迷花了眼,才是他的本事。”

月徊坐在邊上圈椅裡,不無遺憾地長歎:“男人的嘴,真是叫人信不實啊!我離京那天早上,皇上還牽著我的手依依惜彆,說心裡隻愛我一個人呢。瞧瞧現在,珍熹格格進宮了,他得了個大寶貝兒,怕是連我長得什麼樣都想不起來了。”

梁遇瞥了她一眼,“你在登州府喝花酒的時候是怎麼編派我的?如今是誰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皇上那時候之所以口口聲聲喜歡你,是因為禦前四位女官已經伺候他兩年了,他是圖你臉兒生。“

月徊不理他,“我也是被皇上惦記過的女人,我不圖彆的,就圖長過臉。”邊說邊乜他,“你呢,還想著皇後娘娘呢?怕她和珍熹起衝突,怕皇後位置沒坐熱就給拱下來。”

她的酸言酸語換來他一笑,“我也得皇後垂青過,怎麼就許你長臉,不許我長臉?”

這下子月徊白眼亂翻起來,“好啊,終於瞞不住了吧!早前你們眉來眼去的,我就知道有貓兒膩,這回不打自招了!”

不過那些都是鬨著玩的說笑,當不得真的,月徊還是岔到司帳生孩子上頭去了,“你怎麼知道孩子會沒了生母?生孩子也不是必死無疑。孩子沒了娘,那多可憐,退一萬步,實在不成了交給皇後養活,對孩子將來也有益處。”

梁遇站在桌前,慢吞吞歸攏先前查看的珠池采收謄本,一麵道:“太醫院早就替司帳查驗過,說她胎位不正,孩子頭上腳下,臨盆時候必然艱難。至於把孩子交給皇後……皇上的生母病逝後,皇上就是歸到江太後名下的,又怎麼樣?依我說,要是位皇子,咱們自己領來養活,不比養外頭每根沒底的孩子強些?”

月徊咋舌不已,“怪道你要留他在羊房夾道,人家養舍哥兒,你倒好,要養就養皇子,不愧是辦大事兒的!那天咱們也聊這個來著,你說什麼都不答應,我差點兒以為你想自己生一個呢……”

梁遇怔了下,見她眼神複雜望向自己,下意識微微偏過了身子,“又在瞎琢磨什麼!

月徊說沒有瞎琢磨,t臉提出了個令人匪夷所思的提議:“咱們在海上飄著,淡水越用越少,不知道幾時能看見陸地。今晚上讓他們預備一桶水就成了,咱們倆一塊兒洗澡。”她拿兩手,照著他的方向撓了撓,“我能給你擦背,又能省下一桶水,過日子就得這麼精打細算,你說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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