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2 / 2)

慈悲殿 尤四姐 6512 字 11個月前

月徊卻搖頭,“我還是想來,你們在外頭拚命,我一個人躲在後頭,那多沒義氣!”

雖然她講義氣也沒能幫上什麼忙,但不添亂已經是她最大的功勞了。

回去的路上她討了梁遇的劍看,這劍的劍鞘上拿金絲並白玉雕嵌,裡頭的劍身□□寒光閃閃,她拽了根頭發上去一吹,頭發果然斷了,當即嘖嘖:“吹毛斷發、吹毛斷發啊。”

梁遇見她有興趣,便推了劍格讓她看,隻聽“哢”地一聲,劍柄處卸下一把更窄更輕盈的劍,他把劍遞給她看,“這是子母劍,短刃藏於長刃之中,如母親懷抱嬰兒,因此也叫慈悲劍。”

他這樣心機手段的人,用這種劍似乎很不相稱,但這世上的事哪裡有絕對,大殘忍中未必沒有大慈悲,大慈悲裡,也未必沒有徹骨涼薄。

“等回京,我讓人照著子劍的樣子,給你也做一把。”他伸手摸摸她的腦袋,“才剛血肉橫飛的,嚇壞你了。”

月徊搖頭,“彆的沒什麼,我就怕他們傷了你。我以前老覺得你這官兒當得容易,現在看看,好像不是這樣。你才是真正上得廳堂入得廚房,弄得了權也打得了仗。我對你,那真是五體投地了。”

梁遇隻是發笑,“且有讓你五體投地的時候呢,”說罷遞個眼色,“你等著吧。”

月徊憨憨地笑,他眼波一轉的時候,就說明腦子裡又在想那些烏七八糟的事兒了。其實她也愛和他一塊兒烏七八糟,但眼下葉震才逮住,要從他口中套出紅羅黨的老巢和名冊來,還得費些手腳。

梁遇回到行轅草草洗漱一番換了衣裳,這時已到掌燈時分,吩咐月徊好好歇著,自己帶上近身的人便趕往總督衙門大牢了。

葉震恐怕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成為這牢獄裡的階下囚。梁遇到時,他的兩臂被吊在刑架上,那身官袍早就給扒了,中衣上星星點點沾著血跡。骨頭倒是真硬,任誰問他都不開口,要開口就是一句話,“本督是兩廣總督,你們敢私設刑獄拷打朝廷命官!”

梁遇四平八穩坐在圈椅裡,“製台,咱家還稱你一聲製台,不是因為皇上沒有罷免你的職務,是咱家瞧你有了歲數,給你留點體麵。你看,你已然山窮水儘,再也沒有退路了,何必死心眼子一根筋,和朝廷作對,和咱家作對呢。隻要你把紅羅黨的名冊交出來,咱家絕不為難你一家老小,明早就打發人送你老母妻兒歸故裡,如何?”

葉震提起母親和妻兒,倒有一刻閃神,然而他知道,不管他說與不說,家人都難逃一死。與其如此,還不如做個硬骨頭。他衝梁遇冷笑,“紅羅黨反的不是朝廷,是你。你對紅羅黨趕儘殺絕,不過是為泄私怨罷了,何必冠冕堂皇。我葉震一生為官,好事辦過,爛賬也不少,今時今日再為民行個善舉,到了閻王殿裡,我也算功績一樁。”

他說完了這些話,便抿緊嘴唇再不言聲了。甚至還閉上眼睛,老神在在假寐起來,恨得左右番子攥拳擼袖,上去就要給他動大刑。

梁遇抬了抬手指,把那些如狼似虎的番役叫退了,倚著扶手笑道:“咱家還沒犯困呢,製台倒先困了?來人……”他叫了聲,“上製台夫人那裡,借兩隻挖耳勺來,給製台做個撐子,撐開他的眼皮,今兒一宿不許他眨眼。”

人作弄人起來,真是世上最熟門熟道的,因為知道你最怕什麼,他就能不出意外地給你來什麼。

番子從嚇得抖作一團的總督內眷們腦袋上,挑了兩隻挖耳勺回來,一金一銀,恰好分屬於葉總督的一妻一妾。拿到葉總督臉上比了比,長度正合適。於是番子粗礪的手指掀起葉總督的眼皮,像撐支摘窗一樣,一頭低著眼眶子,一頭撐著上眼瞼。葉總督疼得叫喚起來,番子t臉笑道:“製台您彆喊啊,您得謝謝您兩位夫人,要不是這挖耳勺尺寸正合適,恐怕要捅破您的眼皮呢,那多受罪的!”

葉總督被作賤,好好的官員弄得夜遊神一樣,番子們在一旁哈哈大笑,那種受辱的滋味兒,真比死還難受。

不單如此,不眨眼的痛苦實在是常人難以體會的。一直把眼皮大撐著,眼球失了水分又乾又澀,葉總督在堅持了半個時辰之後終於大喊大叫,對梁遇破口大罵起來。

罵人能有什麼好聽話,什麼閹豎,什麼斷子絕孫,全挑太監忌諱的罵。

梁遇的目光調轉開來,低頭轉動指上筒戒,淡淡扔下一句:“給咱家敲了他那口牙。”

於是三指寬的大鐵板子抽嘴,一板子下去嘴腫了,牙也碎了,那血潑潑灑灑往外湧。

梁遇有些厭惡地站起身道:“看來也不用指著葉總督說話了,既然如此,把嘴縫起來吧,讓他到閻王殿裡也告不了狀。”

不說話有不說話的好處,上了刑場不會一嗓子“快跑”,給那些自投羅網的紅羅黨報信兒。

大鄴還承襲先唐時候的坊院製,這些裡坊門禁平時形同虛設,一旦使用起來,卻也絕對便於管製。葉震被押上廣場示眾的時候,場下已經聚集了很多漁民打扮的廠衛,他們每個都熟悉對方的長相。

漸漸地,人群中混入了一些陌生的麵孔,穿著灑鞋戴著蓑笠,敞開的衣襟底下,露出竹劍的劍柄。

此時的葉總督在紅羅黨心裡,真如神佛一般,他們盯著刑架上的人,個個滿眼悲憤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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