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1 / 2)

慈悲殿 尤四姐 6512 字 8個月前

當然番子們在炮聲一響後, 很快便用玄鐵的盾牌築起了一麵牆,然而月徊覺得這樣還是不夠安全,

她一下子就趴到椅子底下去了, 自己趴著還不算, 硬要拽著梁遇一塊兒趴。

“哥哥,這兒還有地方, 快來躲一躲。”她使勁拽他的袖子, “打起來啦, 槍炮無眼,萬一崩著了可不是好玩兒的。”

底下火銃連發,間或傳來尖厲的,子彈破空的聲浪。月徊在來前是有準備的, 大不了刀劍呼嘯,腦袋開瓢, 可沒想到雙方打得這麼認真, 自己人整治自己人, 還用上了西洋兵器。

□□的氣味在空氣裡擴散,她探頭往外看的時候,隻覺底下煙霧暾暾,兵卒和官員們都作鳥獸散了。梁遇真是個倔強的人,仿佛麵子比性命更重要, 任月徊怎麼拽他, 他也不肯隨她一塊兒躲到椅子後頭來,反倒在槍聲過後朝底下高聲喊話:“兩廣總督葉震,違抗聖諭行刺巡撫, 罪不可赦。眾將聽令,活捉葉震者賞金一千, 提頭來見賞金五百。若有助紂為虐者,累及家小,與葉震同罪。”

反正接著下來就是打得不可開交,剛才的鳥銃也不知是誰放的,那些西洋火器要重新給子彈上膛,是件十分麻煩的事兒,又裝□□又裝鋼珠,還得拿棍兒往裡頭杵,在大規模作戰外的情況下不太實用,主要耗不起這個工夫。大鄴人還是講究真刀真槍拚殺,殺起來特彆機動靈活,地麵上對壘之餘,還有葉震豢養的那幫死士,從搭建高台的橫木間隙翻騰上來。甚至背後巨大的屏障擋板上方,也有扶桑人打扮的蒙麵人借著繩索運送,直衝進番子搭建的盾牆裡來。

梁遇抽出劍,一手護住月徊往後退,番子的陣型被破之後,扔了手上盾牌回身作戰。月徊一直以為楊愚魯和秦九安都是當著文差的隨堂,沒想到他們居然也能打,刀劍一武,比番子更驍勇善戰。

隻是打鬥起來縱然極力維護,也有顧及不上的時候。月徊正琢磨這下該往哪裡躲,隻聽“叮”地一聲,不知從哪裡射來的一支短箭,被梁遇的劍半道截斷,落在月徊足前。她還沒來得及看明白,梁遇便一掌將她推到牆角,然後踢起一麵盾牌向她直飛過來。番子用的盾牌又奇大,足有一人高,月徊暗呼這回怕是要砸在這兒了,下意識蹲地抱頭。沒想到這盾牌尖角淺淺釘入她頭頂上方,然後又因自身重量耷拉下來,形成一個斜角,恰到好處地將她遮擋在了下方。

月徊鬆了口氣,驚訝於哥哥的身手原來這麼好,她本來以為他也就是自小練了點兒武,強身健體之餘聊作自保……這下明白過來,那一身腱子肉不是白來的。他殺人時的那股從容,翻腕抖劍橫削脖頸的狠勁兒,和他平時朗月清風的做派截然相反。

男人大概都期待飲劍江湖的豪興,月徊扒著盾牌邊緣朝外看,看見那一身牙白錦衣在刀光劍影中來去,連打架都打得那麼好看。

不過這些黑衣的死士,真把腦袋彆在褲腰上了,他們每出一招都衝著取人性命去的,月徊在邊上看著,看出了滿手冷汗。

好在楊總兵立場堅定,他心裡有一本賬,順了梁遇便是順了朝廷,順了葉震,隻有跟他造反一條路可走。這大鄴天下,到底還沒到群雄割據的時候,兩廣難道還想脫離朝廷自立為王?快彆癡人說夢了!

楊總兵舉起了手裡的苗刀,“給我殺!拿住叛賊,巡撫大人重重有賞!”

到最後圈子越殺越小,葉震手裡的兵卒見勢不妙,有的便頓住步子提著兵器開始觀望。在朝廷派人來之前,總督是封疆大吏權傾一方,如今朝廷的欽差接手了兩廣事宜,總督和欽差打起來了,連總兵都反了總督,該站哪一頭,似乎也不用多想。

幾位檔頭將葉震手下的參將、遊擊一一斬殺,葉總督漸漸變成了孤家寡人,隻有幾個死士最後護衛著他。放眼看高台上,梁遇和兩位少監已經抽身旁觀,拚殺的死士已不足五人,讓番子解決綽綽有餘。

大勢已去,原想著梁遇是從京裡來的,論人脈勢力,自己遠在他之上。可沒想到,這幫錦衣衛人手都有鳥銃,在他這頭打響了第一槍,後來廠衛就如連珠炮般射殺了他幾十精銳。甚至連事先埋伏在碼頭周圍的兵勇,也像一瞬消失了似的,不知是被伏殺了,還是被策反了。

英雄一世,最後折在了一個太監手裡,真是時也運也。葉總督長歎一聲,看著身邊的人越來越少,最後能走的,也許就是手裡長劍帶來的歸路。

乾戈逐漸平息,月徊才從盾牌下爬出來。放眼看看四周,滿地殺得一片狼藉,到處都是血肉。先前的殺聲震天已經消散了,臨了最叫人覺得諷刺的,是葉總督身邊護衛到最後的副將,橫刀砍斷了葉總督急欲自儘的劍。在葉震震驚的目光下,反剪起了製台大人的兩臂,向高台上大聲疾呼著:“巡撫大人,末將已生擒反賊葉震,交巡撫大人發落。”

所以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彆去談什麼義不義,這就是梁遇不相信任何人的原因。

葉震被押到了梁遇麵前,梁遇仍是一張可親的臉,感慨著:“製台大人這是何必,倘或梁某有不周之處,製台大人隻管指正就是了,今兒是水師檢閱的日子,水師在港口外演練,製台大人卻在港口內向咱家亮劍……這事兒要是說出去,真個兒叫紅羅黨笑掉了大牙,自己人打自己人,豈不是大水衝了龍王廟?”

他說得有模有樣,葉震卻知道他的小人之心。太監由來陰狠,嘴上一套做起來又是另一套。錦衣衛早就已經串通了他手下參將,拿到當日的布兵圖,所以他才勝券在握,不慌不忙。

“是我棋差一招,沒什麼可說的,但你的手未免也太黑了些,接連致我後宅四人死傷。”葉震狼狽地被押解著,即便到了這個時候也還要抗爭,試圖挺直脊梁。

梁遇聽完,微轉過頭拿眼梢掃了他一眼,“原本你我可以相安無事的,等咱家剿滅紅羅黨的時候製台小小伸一把手,事兒過去也就過去了,可你偏不。你在咱家才落腳的當晚,殺了咱家近身伺候的孩子,咱家說過,咱家跟前死一個人,就要你們十條命來償還,可惜製台沒把咱家的話放在心上。”他轉回身,笑著打量葉震,然後伸出手,在他臉上拍了兩下,“封疆大吏當久了,忘了自己的斤兩,和咱家鬥?你還差了點兒!”

廠衛押著人去了,楊愚魯上來請示下,“這葉震,老祖宗打算怎麼處置?”

梁遇回頭瞧了楊愚魯一眼,“怎麼處置?剝皮揎草,以儆效尤。葉總督在紅羅黨心裡可是義士,是大鄴朝廷上下難得的好官。放話出去,明兒午時,在廣場上給葉震當眾行刑。下令各坊武侯,明日坊門不得開啟,點一百名廠衛喬裝成百姓觀刑,到時候來個甕中捉鱉,咱家要一舉滅了紅羅黨。”

楊愚魯道是,匆匆壓著三山帽下去安排去了。

秦九安垂手嗬了嗬腰,“廠衛死傷還在統計,老祖宗受累了,先回吧。”一頭說一頭又看月徊,笑道,“姑娘今兒也跟著受驚了,早知道不來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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