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聽著他回家了, 四爺在下麵叩首,一口一個兒子不孝, 老爺子話不多說,“去歇著吧, 好了再說。”
四爺就退出去了, 躺在床上,四太太心疼的跟什麼似得,怪他魯莽嗎?
不能怪,是為著大姐兒才魯莽的,這是父親該做的事兒。
因此恨恨的隻說了一句, “你怎麼不下手狠一點, 就地正法了那混賬。”
要下手, 你當爹的就下狠手,隻一刀結果了那混賬, 家裡頭也不白白的掏空了銀錢,跑了那許多的人情啊。
四爺也委屈啊, “我這一把年紀的人了,追著他跑,隻自己摔一個大跟頭, 哪裡能追的上呢。甭提了,要餓死了,我這兩眼啊一直冒著金花呢。”
四太太到底是心疼他的,好吃好喝的伺候著他,四爺還要說一句牢房裡麵的委屈呢, “再不是人過的日子了,那窩頭都不成樣子了,麵少菜多,衙門裡麵黑心,連點人菜葉子都不舍的放,隻牛馬的飼料的一樣的,你說說,我能下得去口嗎?”
四爺想著,自己就是餓死了,也不能到這一步,絕對不吃一口的,“這什麼世道,我出來的時候,竟然還有人不肯出來呢,在牢房裡遮風避雨的,一日還有倆窩窩頭,出去了,什麼也沒有,喪家犬一樣的。”
四太太跟著歎氣,“誰知道是什麼世道呢?你隻管養好了身子,咱們關起門來過好自己的日子才是真的,家裡這麼多嘴張著,哪個不要窩窩頭塞著呢。”
四爺這才睡下來了,她心頭大患沒有了,倒是一時之間沒顧得上那畜生怎麼了。
可是那禎禧記得清清楚楚的,“人跟著一起出來的,現如今堵著嘴在車裡麵放著呢,爺爺您要不要見一見了。”
老爺子擺擺手,“禧姐兒,你還小,不要亂來。再一個,你是福哥兒的姨媽,那是福哥兒的父親,違背人倫的事兒,他做得出來,我們不能做出來。”
那禎禧點點頭,就此出去了。
福哥兒在院子裡洗衣服,孩子懂事的厲害,“姨媽,您餓了吧?”
那禎禧瞧著他去廚房裡麵端著碗,“給您留下來的,您吃了,彆餓壞了肚子。”
那禎禧一邊慢慢的吃著,到底怎麼辦,她心裡麵也躊躇,到底是女孩子,手上沒有一點血腥子的學生娃,她知道要怎麼做,可是下不去手。
要不是有了福哥兒,她是立時能手刃仇人的人,絕對不含糊的,可是親姨媽對著親生父親,福哥兒該是多難過。
她閉著眼睛躺在床上,富貴帶著人已經上火車了,都等著她消息呢,是死是活,一個信兒罷了。
那兩個臭蟲跟著出了北平城,是死是活不過是她一念之間的事兒了。
閉上眼,眼皮沉重的像是千斤重,黑眼球似乎是再也轉不動了,心想難怪大家都不喜歡女強人,到底是有多累呢,隻有自己知道,富貴閒人是最有福氣的。
富貴閒人,富貴閒人,忽的一下子就笑了笑。
馮二爺就一直等著她來電話,想著要是來電話了,自己準備了好幾天的說辭,正好拿出來教訓她。
想的美滋滋的,要教訓的話也是積累了一肚子,哪裡知道電話一進來,帶著哭聲的一句表哥。
馮二爺不由得直了直身子,“喔,禧姐兒啊。”
“是我,表哥近來可好,回轉上海了?”
這樣的關切,馮二爺很是喜歡,“今日動身回轉,不知道禧姐兒幾時回轉。”
心想糊塗孩子,用了一盒子的大金魚兒,買了那兩個臭蟲一樣的人出來,卻不敢動手。
他很是知道禧姐兒的苦惱,知道這是個良善的孩子,讀四書五經長大的孩子,又怎麼敢動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