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二更(2 / 2)

嫂子還能說什麼呢,隻是哭,可是解釋,可是沒有用,還是要挨打。

挨了打就告饒,就給自己求情,可是也沒用,公爹的棍子還是要在身上落下來,還是沒飯吃。

那禎禧聽著了,知道三五不時的鬨騰這麼一場,她慢慢地拿著鉛筆起來,聽著隔壁的哭喊聲。

其實她是真的能坐的住,見得太多了,幾乎每天都有這樣的事兒,她覺得自己應該起來,可是沒有用,去了也沒有用。

她今天不挨打,人家都給記得呢,後天還是要雙倍補上的。

家裡的日子不是沒有奔頭,可是打老婆似乎是成了家常便飯的事兒,這裡的人都動手打老婆,不僅僅是這裡,好似是天底下的窮婆娘都該打一樣的。

為著是爺們在外麵掙飯吃,窮婆娘隻能圍著灶台轉,去等著爺們給吃的,那禎禧早先就發現了,婦女的地位,是真的低,窮人的婦女,地位更是低到塵埃裡。

即使是這樣,也是不離不棄的,但凡是給個好臉色,臉上便帶著笑,好似日子跟太陽一般的,光明的很。

可是窮人的壞,是想象不到的壞,窮人有錢了,更會折磨人了,因為他知道怎麼去折磨一個可憐人,才會讓他更可憐。

一個爺們你瞧著他在外麵好朋友講義氣,辦事兒爽快又利索,可是到了家裡麵,竟然也是一言不合就打老婆的,老婆好似是成了一個出氣筒,真的是神奇。

那禎禧聽了好一會兒,才聽得那邊沒了音兒,再也沒有心思寫信了,可是不舍得放下來筆。

她不想動,不想起身去洗漱睡覺,她總覺得,自己似乎能乾點兒什麼,她有一點超然忘我的精神了,好似是跳出來一個圈子了,她成為了一個局外人。

慢慢地,慢慢地,筆動起來了,她一陣兒憑著感覺寫,再然後是一鼓作氣,其實也沒有思考那麼多,就是說一些自己想說的話兒,記錄一下身邊的事兒,稀鬆平常的,可是她覺得有意思。

就寫眼前的事兒吧,她寫了,就放在一邊兒去了,然後蒙著被子睡覺。

早上起來的時候,聽著劉媽在那裡跟三姨娘說昨晚的事兒,“給打的不輕哦,真是命苦。”

三姨娘對比之下,也覺得命苦,“誰說不是,剛嫁過來的時候多好啊,見著我了,還喊我嬸子呢,給了我一把花生吃。”

“昨晚上又是為著什麼事兒?不就是家裡沒米了,可是她不是外出賺錢的人,手裡麵一個大子兒沒有,她要拿什麼買米去,不過是難為人,這田家的人,是真的壞。”

劉媽說的來氣,這田家的人,從根上就是壞了,那老田頭,不就是認識幾個洋文,是給人家老英國府上打掃院子的,就這麼一個營生,竟然就嘚瑟起來了,乾著洋事兒的人。

三姨娘見著她可憐,早上沒見著田家兒媳婦出來,指不定是打得不輕呢,悄悄的去看她,“打你,你就對你丈夫說。”

“平白的冤枉了你,你不能就這麼算了,你得哄著小田,哄著他向著你才行呢。”

兒媳婦瞪大了眼睛,就躺在床上,再沒有什麼表情的,難道新婚燕爾,她不知道哄著丈夫呢,可是這是彆人的兒子。

她嫁進來的外人,說一萬句一千句,比不上人家親爹的一個眼神。

但凡是他爹瞪一下眼睛,說一句,“這一百二十塊,一輩子的積蓄不說,棺材板兒都沒了。”

小田就必須要動手了,瞧瞧,給親爹氣成了這樣,對不起祖宗不是?

畢竟,這可是拿出來了一輩子的積蓄,而且還是棺材本兒的錢都拿出來了,你要是不孝順,違逆了長輩,能對得起誰啊?

因此,要打,打到滿意為止。

所以說,三姨娘天真了一些。

兒媳婦瞧著三姨娘,隻覺得自己比不上一個妾,這個世界以痛吻她,她也還擊給彆人,再沒有當初羞澀的笑,隻管著對著彆人惡聲惡氣的。

“你就知道說,還不是給人家當小老婆的。”

這是她能比得過的地方,三姨娘就是日子再好,可是她是一個妾。

自己就是日子再難過,可是自己是正房的大頭娘子,吃糠咽菜也願意,老早就想說這樣的絕情的話兒,再不讓她假惺惺的來看自己笑話兒,要是真對著她好,昨晚上為什麼不來拉。

她也不看看自己公公什麼德行,新鞋不踩臭狗屎,誰敢去勸著啊,不得到人家門口上罵不說,還要訛錢呢。

給三姨娘氣的,扭頭就走了,“不識好人心,再不來看你了,脾氣又臭又硬的。”

回來再對著家裡人說,那禎禧不由得歎氣,人性是真複雜,也真是讓人迷惑,她現如今,有點喜歡研究這些玄學的東西了,因此她對著村子裡麵的事兒,是極為關注的,尤其是對著自己鄰居家裡的事兒,關注的很。

給上海的信,到底是沒有寫。

馮二爺早上起來,必定是要問一句的,聽著跟往常一樣,臉色再沒有任何變化的了。

隻是不常見他笑了,再有意思的事兒,也不笑了,隻是板著臉,名副其實的閻王臉了。

有時候他遇到好笑的事兒,也想著笑一笑,覺得臉上刷了漿糊一樣的,竟然舒展不開了,最後彆到喉嚨裡麵,全成了一句冷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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