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家的姑娘吃飽喝足了, 又去打聽了一下, 找著同學家裡去問了, 就是這樣的, 城裡麵消息靈通,已經開始燒書了。
“你家裡看看有沒有這樣的書,再不能去看了, 得燒了, 不然日本人看到了,是了不起的大事兒。”
“多大的事兒,日本人看到了怎麼樣?”
同學是個老實的男同學, 沉默了好一會兒,“會——”
“他們不是人,我們的學姐, 已經遇害了,她被人舉報了, 為著日本人來了, 她跟幾個同學不服氣,走上街頭去抗議。”
日本人來了, 第一個不滿意的是學生,不能忍的也是學生,其中一個女學長, 非常有自由氣息,獨立意識,不是尋常人。
因此她作為學生代, 跟大家密謀要去日本政府談判。
日本人,你憑什麼去占領彆人的領土。
人道主義跟民主自由不允許這麼做,她要站出來指責。
日本人最要麵子的人,做的事兒喪心病狂。
其中有人出了叛徒,那女學姐沒等著行動就連夜遇害了。
去家裡抄家,然後罪名就是找出來的書,反動思想反動言論。
大家一時之間風聲鶴唳,再沒有什麼反對的聲音了。
所有人都覺得不對,日本人發動了戰爭,戰爭罪,侵略罪罪不可赦。
可是大家怕他們,不敢出來說話兒,田家的姑娘,一聽眼睛就亮起來了。
她正愁投訴無門,不知道怎麼去舉報。
男同嚇得結巴,“你千萬不要去報仇,咱們——咱們打不過人家的。”
他生怕田家的姑娘犯傻,跟學姐有什麼聯係。
田家姑娘糊弄的點點頭,打聽清楚了就走了。
幾個學生遇害了,報道上沒有,日本人控製電台跟報紙,每天都是意識形態的渲染,教育一些大東亞共榮,天皇萬歲。
就連廣播裡麵的歌,都是日本藝伎的歌。
外麵的餐館,許多都有了榻榻米,專門給日本人準備的。
中國人以前是旗禮,後來民國了是握手,可是日本人來了,大家都學會了鞠躬,彎不下去腰身的,日本人的鋼刀就插進去你的胸膛。
怎麼敢不聽呢?
晚上的時候,那禎禧聽著拍門聲,打開門一看,竟然是班主任。
“我們學校老師開會決定,要南遷。”
老師已經六十歲的人了,花甲之年頭發帶著斑駁。
穿著一身半舊深藍色嗶嘰布,袖口漏出來雪白的裡衣眼睛上帶著霜花。
老爺子趕緊請人進來,老師不肯,隻站在院子內,“還有彆的學生要通知,願意去的,就跟著一起去,不願意去的,就留在這裡,有家人陪伴是好的。”
“隻是,我們是不得不走的,老人家,日本人的勢力已經滲透到學校裡麵了,要我們開設日語課,學習日本文化。”
說到這裡,他的眼睛已經微紅,聲音像是被針紮一般的,“學生是我們民族之根本,萬不能成為日本人的傀儡,我們的學生,不能當日本人的走狗。”
因此決定南遷,不然日本人會到學校裡麵任教,學校那時候就不是學校了,學校領導開會,決定南遷,馬上南遷。
班主任挨家挨戶通知到位,要走的就一起走,繼續課程學習,南遷。
那禎禧心裡麵一陣悲涼,華北之大,容不下一張安靜的課桌了。
老師要走,通知了時間地點,要去的就去集合。
四太太端著碗,“您喝口熱水,吃點兒東西的,我們家不近。”
她剛做了飯,老師怎麼也不肯吃,隻站在院子裡喝了一碗熱水,便匆匆而去了。
外出求學,這不是個簡單的事兒。
那禎禧是不願意走的,她父母已經年邁,弟妹未曾成家,還有親自奉養的祖父。
四太太期期艾艾的看著她,對日本人恨得咬牙切齒,“三姐兒,咱們北平淪陷了,多早晚要是打到南邊去了,你一個人在外麵,我實在是不放心。”
四爺也擔心,“是啊,我瞧著咱們北平城雖然是日本人在,但是情況也不能比現在更壞了。城裡麵亂的很,你在家裡我也能放心許多。南邊氣候多變,飲食不同,怕是不適應的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