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舍能做出來的飯菜,哪怕是老婦人再怎麼用心,手藝所限製,也不過是比粗茶淡飯還要再貧瘠一些的。
那準備出嫁的小女子端來碗筷,放在裂紋了的土桌上,目光不由自主落在褚餘身上。
農家的小女子大都乾活,曬得臉頰紅彤彤的,看不出什麼,隻她手腳麻利給褚餘麵前擺了飯,聲音有些學柳安安的嬌細。
“公子請。”
褚餘眉也不抬,就著那放在他麵前的碗直接推給了柳安安。
柳安安還在糾結老婦人說的話。她一個撐死了連名分都沒有拿到的小妾,怎麼敢和暴君稱作夫妻,心裡忐忑的時候,麵前多了一個碗。
“公子不吃嗎?”
剛問出口,柳安安就後悔了。這可是帝王!哪怕不是帝王之前也是皇子,何曾吃過這種平民家中的粗茶淡飯。這種農家飯,他肯定吃不下去啊。
出門在外,暴君身邊除了她,一個伺候的也沒有,這個時候是不是就是體現她重要性的時候了?
柳安安剛要放下筷子,褚餘瞥了她一眼。
“你先吃。”
柳安安哦了一聲,老老實實接過褚餘的碗開始扒拉。
扒拉著扒拉著,碗底出現了一個金黃的煎蛋。
柳安安一時難辦。雞蛋哦,平日裡的確不稀罕,但是這種地方能有雞蛋,肯定是稀罕的。這種東西應該給他吃才對。可是自己都已經吃剩下了,暴君
怎麼可能動她的剩碗。
她看看碗底的雞蛋,又看看褚餘。
自己也沒吃,直接起身去問那婦人家中還有什麼食材。
褚餘給的那個玉佩,足夠把這間房屋全部都買下來,婦人不是個貪心的,老老實實交代了廚房裡的存餘糧食。
還有三個雞蛋,一把精米,一塊熏肉。
柳安安挽起袖子。
“公子,這裡的飯菜你怕是吃不慣,我做給你,你稍等一等,馬上就
好。”
哦?
褚餘坐在土桌前,手指揉了揉額角。
她還會下廚?
柳安安還真會。
往日在王府時,義父挺愛吃這一方麵的,她就經常下廚哄義父開心。
隻是,她不會生火。
還是那小女子主動來幫忙,引燃了灶台下的木柴。
清洗了米肉雞蛋,柳安安手腳麻利將熏肉洗乾淨切成指頭尖大小的顆粒,又拍的鬆軟,混著精米一起下鍋。
出鍋前澆了一碗蛋汁進去,攪拌均勻後繼續燜上,另外的鍋灶就用來煎了個雞蛋。
雞蛋瘦肉粥一出鍋,柳安安在上麵蓋上金黃的煎蛋,又撒了一小撮蔥花,端了上來。
“公子,粥煮好了。你嘗嘗。”
柳安安垂手站在褚餘的身側,眼睛亮晶晶地。
她對自己的廚藝很有信心,應該不會讓他不喜。
粥的確很醇香。
褚餘盯著眼前這碗有彆於其他飯菜的粥,不喜旁人用具的這一點,好像瞬間失去了原則,嘗了一口,入口軟糯,米粒與肉蛋融為一體,口感極佳。
他放下勺子。
小姑娘還在盯著他等個答案。
明明昨天被箭射到,身上到處都是傷,燒了一晚上,嬌氣的小姑娘居然因為他不肯吃飯,忍著痛親自下廚。最有趣的是,剛剛看見碗底臥著的雞蛋,居然滿心想的是給他。
“背不疼嗎?”
他問了個和粥毫無關係的問題。
這麼一說,柳安安迷茫地點點頭。
“疼啊,好疼哦。”
皺著一張小臉,柳安安無比困頓:“公子,不是說我隻是擦傷嗎,怎麼過了一夜還這麼疼?”
褚餘低下頭,又喝了一口粥。
蠢,因為我騙你的。
一碗粥很快見底。
從昨日到今晨,褚餘一直不曾進食,一碗肉粥下肚,身體的冷意都被驅趕了。
褚餘在陽光下,坐在唯一一把完好無缺靠椅上,眯著眼等待。
蠢姑娘還不知道她背上的傷有些感染,整個人都在低熱,還老老實實站在他跟前立樁。
“坐。”
“不敢。”
柳安安搖搖頭。
褚餘語氣不太好。
“我讓你坐你就坐,有何不敢?”
柳安安想了想,含蓄地指了指褚餘身側的空地。
“公
子,你是讓我坐在地上嗎?”
褚餘眯了眯眼。
倒是忘了,這裡窮的隻有一把從隔壁借來的椅子。
他手一伸,把小姑娘拉過來按在懷中。
柳安安倒吸一口氣。
“坐好了。”褚餘懶洋洋戳了戳懷中小姑娘的臉頰。
柳安安腦子一懵。
所謂的坐,就是坐在暴君的腿上?
這個,這個有點刺激。
可她真的
不敢動。
暴君單手摟著她,另一隻手在她後背傷口處戳了戳,疼得她縮了縮脖子後,冷哼一聲,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閉上眼假寐。
暴君靠著她睡覺?柳安安傻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這個事實。
有點,有點奇怪。
好像從昨日落水之後起,暴君就一直有些奇奇怪怪的。
想起這個,柳安安忍住心中打擾到暴君的惶恐,乾澀著問。
“公子,我們落水後,不知道……”
“等。”
褚餘懶洋洋打斷她的話。
一切都是他早早布好的局。
那些刺客也好,隨從也罷。
隻是柳安安的存在讓定數變成了未知。
計劃中的萬無一失,如今已經徹底沒有了把握。
一天一夜過去了,到底是誰會先找到他,一切都是不定數。
這樣更好。
全部都在掌控之下,多麼的無趣。
現在事情反而有趣多了。
不算全是浪費。
午後的陽光照耀著,人如貓似的沒了骨頭懶洋洋。
柳安安起初還有些不安,僵硬著背不敢動,隨著時間的流逝,她也慢慢放鬆了肩背,閉上了眼。
迷迷糊糊中,她聽到了草垛子門被拍響的聲音。
柳安安睡意朦朧睜開眼。
耳邊,是暴君好整以暇的低語。
“你猜,來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