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鏡誠身邊跟著的是書院裡最愛傳小話的金霖,在看到了章鏡誠的屋舍像是被打劫了一樣,下巴都要掉了,身子更是激動一抖,眼珠子滴溜溜地直轉。
如果要是平時章鏡誠肯定留意到了金霖的狀況,這是他準備傳閒話的架勢,肯定會提高警惕,死死盯著金霖,現在的章鏡誠如遭雷劈,想到剛剛那種不安的預感,原來應驗在這裡。
章鏡誠在勸了山長不要來見蘇家兄妹,總覺得有件事自己忘了,當時上課時候失魂落魄,強壓下了心中的思緒,就當做純粹自己不安而已。
等到見到了如同被打劫一樣的屋舍,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忽略的東西。他替蘇文翊代寫的功課,他因為不放心山長保管,從山長那邊討要過來,特地自己保管,現在是不是被拿走了?
他連忙翻自己的書本,想要從亂糟糟的書裡找到那個關鍵性的冊子。沒注意到金霖悄悄往外走,從門檻地方飛快撿了一個疊的方方正正的小紙片。
金霖在看這個紙條,忍不住被上麵的話給吸引了眼球。
上麵說的是一個叫做成郎君的白眼狼,家裡是一貧如洗,靠著一個金郎君的錢財漸漸日子過得好起來,還與金郎君的妹妹有了婚約。待到成郎君堪堪考取了一個童生,就和金家解除了婚約。
這文章短小精悍,字字珠璣,還在末尾留了一句諷刺的七言絕句,描述的是那成郎君一夢到自己金榜題名,被榜下捉婿,夢醒之後立即解決掉自己的未婚妻,好讓自己“鵬程萬裡”。
那詩裡把成郎君描寫的活靈活現,活脫脫一副小人得誌的模樣。金霖忍不住咧嘴笑了起來,看著章鏡誠根本沒有留意到自己,就往外找到隔壁房舍。
原來這紙條是寧蓁蓁寫的,還不光是寫了一份,一共寫了七八份,都往屋舍的縫隙裡丟。
大部分人都沒有發現這個折疊起來的紙張,在金霖的提醒下,不少人都撿起來看。
作為讀書人,最留意的就是這字,還有文章內容。
“不太像是蘇文翊的手筆,他要是有這個手筆,都可以直接去考狀元了,哪兒還用的上章鏡誠給他代寫功課?”
“這字真是好字……!功力很深。”
“我喜歡這最後幾句詩,辛辣到位,配上這字……蘇家是給蘇文翊找到了好的師傅?”
在章鏡誠還在清點損失的時候,已經有被字和文章圈粉的諸位學子開始詢問起來當值的侍者,當知道了是蘇家兄妹過來,甚至還是蘇家小妹寫的文章,砸的東西,不少人是目瞪口呆,儼然把人當做是河東獅。
“這不成親也是好事,也太凶悍了一些。”
“像是個潑婦,太厲害了。”
拿了錢的侍者反駁,“在蘇文翊入學之前,章鏡誠瘦弱成什麼樣子?後來因為和蘇家千金訂了親,日子好了起來,現在退了親,她也沒砸章鏡誠自己的東西,當時破壞完了,給我看過,那些布料都不是章家買得起的。”
現在開口的這位,當時寧蓁蓁要給錢,他還推辭,以為這是對方的封口費。
沒想到對方塞了錢,說的是:“謝謝你們,這可不是封口費,若是有人問為什麼我毀了他的床褥,他的衣服,還有拿走筆墨紙硯,是因為那是先前章鏡誠與我定親,用了我蘇家的東西,書院發的書本,還有家具等物,我都沒有碰。”
想到了這裡,侍者有些感慨,“也不容易,畢竟最開始蘇家人要和章鏡誠訂婚,圖的是……你們讀書人也都清楚,現在隻是考了一個童生,就……”
剛開始覺得寧蓁蓁跋扈的人也都不說話了,章鏡誠的改變畢竟都看在眼裡,再想想最後那句詩,覺得貼切到了極點。
寧蓁蓁還不光是讓章鏡誠今晚上沒有被子睡,在離開了書院之後,就殺入到了章家。
章家本來正在吃飯,直接就見著有人闖入了進來。
打頭的正是寧蓁蓁,她讓蘇文翊去拆廚房,自己則是幾個粗壯婆子護著,開口說道,“既然蘇家和章家的婚事不成了,用蘇家銀子修繕的屋子,這個錢也不用你們章家還,知道你們還不起,當時修之前什麼樣子,就給還成什麼樣子。”
“你說什麼?”章家老太太的表情有些愣住了,她甚至覺得自己幻聽了,不知道眼前這個笑起來讓人發冷的小姑娘在說什麼。
寧蓁蓁很好心地再次解釋一遍,“我說,蘇家當時出錢整修了房子,蘇家和章家的婚事,既然吹了,我們蘇家不是霸道的人家,我們講道理,幫忙把屋子給複原成定親前的樣子。”
這回老太太可聽清楚了,但是章家以前是什麼模樣?
就是漏風漏雨的破屋子,漂亮的青瓦片是蘇家出錢給修繕的,成了村子裡難得的青瓦屋。
剛想著青瓦,就聽到了頭頂上悉悉索索的聲音。然後是清脆地瓦片落在地上裂開的聲音。
顯然,外麵已經有人上了房子頂,正在把漂亮的青瓦片給直接揭開,毫不留情地扔到地上。
“太過分了。”章家的老太太身子發抖,“蘇家人欺人太甚,我們要報官。”
說到了報官,好像是找到了底氣,看著寧蓁蓁。
粉雕玉琢攏著披風的小姑娘笑盈盈的,直接把門給敞開了,下巴微微抬起,“您請。若是官府來,咱們可以對簿公堂,當時瓦片是咱們蘇家給拉過來的,還有廚房起爐灶是請的村裡手藝人給修繕的,另外打得櫃子,是蘇家鋪子裡不太時興的款,都還可以找到咱們家商行的標記。咱們蘇家和章家現在毫無乾係,章家怎麼還用著蘇家的東西,奇也怪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