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對寧蓁蓁上了心之後,在今天開始練舞時候就格外留意她,等到晚上演出的時候,牡丹注意到寧蓁蓁身上的一個特質。
如果不是仔細去看寧蓁蓁,注意力總是會在彆人身上,會去看她前後左右的舞者,而下意識地會忽略她。
這種忽略,不代表她跳的不好,但也絕對不是頂尖,有人跳得比她投入,有人跳得比她差,有人跳得痛苦,飛速轉圈的時候會露出猙獰的表情,而她是不好不壞,所有的動作都一板一眼,標準化到有些無趣,也會讓人更多地集中在鳳仙兒的《桃花嬌》上。
果然是個很有趣的人。
“看什麼呢?”秦老板看著牡丹認真地看演出,順口問道。
牡丹把玩手中的高腳杯,呷了一口起泡酒,沒提到寧蓁蓁,既然想要脫離泥潭,被舞廳老板關注到不是什麼好事。
牡丹垂下眼說道:“看這一次伴舞的人,現在形式不好,倒是比以前容易招人了,上手也比以前快。”
秦老板摩挲拇指上的碧玉扳指,看著舞廳裡的客人,滿意地笑道:“滬市好歹租界多,人多了,這生意就多了。”
牡丹翹起了腿,嫣然一笑,“秦老板說的是。”
牡丹的旗袍開叉高,這樣一動作,就露出了光潔白皙的大腿。
寧蓁蓁下午看過的那雙白花花大腿果然灼了不少人的眼,年輕後生悄悄地看著牡丹。
牡丹的年齡過了三十五,在午後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眼角的皺紋,此時在霓虹燈下,皺紋就奇異地消失了,她的身上有一種花開過茶靡的冷豔感,對涉世不深的年輕人有一種異樣的吸引。
牡丹沒在意那些年輕人的眼神,秦老板也不在意,就算是牡丹是他的情人這樣露出大腿也無所謂。看著彆人悄悄打量牡丹,他反而誇獎道,“牡丹的品味一直很好,這一身墨綠色的旗袍彆人可都穿不出這樣的味道。”
等下看美人,秦老板也看出了點味道,伸手拍了拍牡丹的腿,牡丹站起身來,偎依到秦老板的懷中,細聲說道:“老板說的話總是特彆讓人開心。”
從她的方向,正好可以看到鄒小龍正在和人說話,他旁邊站著一個眉眼稚嫩的少女,那是先前跟著她的人,因為念過高中,就被鄒小龍給哄到他那邊了。
牡丹在看到那個少女笑起來的時候,心中一冷,旋即放開,算了,她能做的也不多,有些能幫一把的幫一把就好了。
*
寧蓁蓁照例還是跳了開場舞,跳了鳳仙兒的《桃花嬌》,因為昨天表現不錯,加上牡丹拂照,多跳了十點鐘的一支舞,這多跳的舞也有提成。她今天沒遇到鄒經理,加上手裡還剩下的三個銅元,手裡就攢到了十五個銅元。
用布條裹好,免得銅元在懷中發出當當的聲響,寧蓁蓁圍著圍巾踏出了百樂門。
昨個兒晚上下班早,段繼文還過來接,今天比昨天晚,人還沒來,幸好寧蓁蓁從不指望這人,指尖銀光一閃,是她從家裡拿的縫衣針。
她從來都隻依靠自己。
寧蓁蓁手指扣著針這樣走著,一路也沒什麼不長眼的騷擾她。
等到進入到胡同,啪嗒一下打開了手電筒,在手電筒的光線下,回到了屋子裡。
靠著兩條腿走回來當然和坐黃包車不能比,到家已經是十一點半了,就連雙腿也有些脹痛。
兩個房間門都緊閉,顯然人都已經睡下了,寧蓁蓁把床鋪好了之後,洗漱之後,也躺了下去。
前一天寧蓁蓁是睡在沙發上,買了折疊鐵絲床之後,更靠近陽台,等到天一亮,沒有窗簾擋住她就醒來了。
雖然睡得時間比前一天短,寧蓁蓁反而比前一天要舒服,在百樂門裡吃得好,喝得足,適當的鍛煉,加上寧蓁蓁凡事不往心裡頭去,醒來的時候身子感覺輕鬆。
利落地把東西收拾好,簡單洗漱之後,寧蓁蓁就準備去買鋼筆、墨水和投稿紙。
寧蓁蓁出門之後半個小時,兩個房間裡的人才醒來。
段繼文昨天晚上回來了之後,照顧三個病號,自然沒時間去接寧蓁蓁,本想著對方白天不去百樂門,早晨和她嚴肅談談做家務還有百樂門打賞的事,誰知道又撲了一個空。
段繼文的手捏成拳頭,甚至不敢去捶床,免得驚醒了段長澤,孩子又會叫著難受,讓人伺候。
崔婉昨天發燒溫度高,一度手腳都開始打擺子,等到吃了兩顆退燒藥,情況才穩定下來,但是昨晚上崔婉出了一身的汗,段母感覺被褥潮濕,彆提多難受了,段母本來就不舒服,又多了一個晚上沒睡好。
現在段母聽到了動靜,看到了客廳沒人,氣得捶床,“我就知道,這種能夠和人私奔,不聽父母話的肯定就是白眼狼,有手有腳地,現在做的事還輕便,結果家裡的一點事都不肯沾。我怎麼這麼可憐啊。”
以前的謝琳琅把生病的段長澤也照顧得妥妥當當,給他擦身體,給他喂皮蛋瘦肉粥,現在寧蓁蓁不肯給錢,段母本身難受,照顧段長澤也就沒有那麼上心,昨晚上段長澤哼哼唧唧的,讓段繼文都沒有睡好,今天起來,就聽到了段母的抱怨。
段繼文有些煩躁地說道:“好了,昨晚上她回來太晚了,我都沒有打到照麵,要不媽你晚上和她聊一聊,你在家也沒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