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五月下旬, 就讀於雲陽市一中高一年級的時遇向校方提交轉學申請。
六月,時遇得到通知,領取轉校資料。
“時遇,這是你的轉學資料。”
“謝謝老師。”
室內悶熱, 穩重成熟的中年男人從抽屜取出文件, “雖然不知你執意轉去三中的原因, 但希望你固守本心, 不要落下學習進度。”
眼前這位十六七歲的少年還未升入高二, 可他要學習的東西,遠遠超越普通高中學生。
“我知道。”
時遇點頭, 溫和從容。
“一中會為你保留學籍, 高考的時候,記得回來。”中年男人仔細叮囑完畢, 方才遞出文件。
“謝謝您。”時遇再次道謝,“下午我會去三中走一趟。”
出發前,時遇點開手機, 相冊被一張清晰圖片占據,麵容白淨的女孩趴在課桌睡覺,雙馬尾卷發垂落胸前, 露出半張微微泛粉的側顏。
指間滑動屏幕, 溫潤如玉的少年彎起嘴唇, 桃花眼中蓄起笑。
三個月後
教室彌漫著悶熱空氣, 嬉笑打鬨的聲音嘈嘈雜雜, 散布八卦:“新同學的入學成績比一班的年級第一還好,聽說是一中男神級彆人物,真的假的?。”
夏熾嚼著棒棒糖走到後排,書包隨手扔在桌上, 敲響後桌,問道:“咋回事?”
“老大,你不知道啊?來了個一中的轉校生……”
一中和三中,是雲陽市高中學校的兩個極端。
關於新生話題,爭議很大,有人說他是被一中攆出來的,讓三中接手。
不然,誰沒事放著好學校不要跑到這裡來?
“噶蹦——”夏熾咬碎嘴裡的糖,取出糖棍扔掉。側身坐下,雙腳隨意踏在前方,後腦勺抵在牆麵。
又聽人補充:“據說,還是一中的男神。”
手指勾著波浪卷的馬尾打轉,夏熾心生一計,旋即勾起唇角,“咱們去會會那個年級第一。”
聽到這句話,旁邊的人不禁打了個寒顫,為轉校生默默點蠟。
三中本就亂,夏熾的脾氣又燥又傲,貫會惹事。
新同學被她盯上,絕對討不著好。
三中扛把子發話,很快就有人提供線索,“剛進教務處,速來!”
收到情報,夏熾帶著幾個愛湊熱的就去了。當然,再囂張也不會蠢到去教務處門口堵人,夏熾帶人蹲點,見那轉校生落單,這才拍拍楚一航的肩膀,眼神示意。
很快,轉校生被人攔下。
見那轉校生遠遠走來,夏熾含著棒棒糖,抄起手臂等在原地。
待看清模樣,夏熾取出口中糖果棍,砸吧嘴唇,“這長得,過分了啊……”
眉如墨畫、神情溫柔,桃花眼彌漫著淺淺的笑意,對著那張臉,著實有些下不去手。
而且,男生很高,身高差對比讓夏熾很不滿,感覺自己的氣勢矮了半截……
但這威信,得立起來!
故作隨意拉開距離,夏熾高傲的抬起下巴,凶惡的把轉校生堵在牆角,“喂,聽說你成績比年級第一還好,以後跟姐混怎麼樣?”
剛入學就被不良學生堵在角落,十個八個都會嚇破膽,她等著對方露出膽怯,再向她示弱。
其他人也是這麼想。
可偏偏,轉校生抱著一疊資料,身姿挺拔不受任何影響。
時遇目光微垂,打量眼前的女孩。
一雙銅鈴大眼,眸色黑白分明,真人比照片更加靈動。
她不再是曾經稚嫩嬌小的模樣,身姿窈窕、亭亭玉立。
這傲嬌勁兒倒跟從前一樣。
被人盯得不自在,夏熾皺起眉頭,捏拳一吼,“看什麼看!我給你三秒鐘考慮清楚,否則……”
“好。”時遇看著裝酷的女孩,臉上露出溫潤的笑。
夏熾驚得退後兩步。
一中來的……這麼沒脾氣?
這讓她渾身的暴躁勁兒都沒處使!
小狼已經伸出鋒利的爪子打算威脅獵物,偏偏獵物不逃不反抗,反倒逼得小狼不敢隨意出手。
“就……沒有彆的話要說?”夏熾板起臉,懷疑對方設陷阱。
“有。”
少年眼眸狹長,透出笑意。
夏熾:???
怎麼感覺這個很好欺負的新同學比她還拽?
“很高興見到你,我是時遇。”伴隨著溫柔的嗓音,他伸出了手。
夏熾朝旁邊的幾個人打手勢,暗示他們走流程再給新同學施個下馬威,扭頭的一瞬,突然瞥見時遇伸出的那隻白淨修長的手——
仿若冰雕玉琢。
眼看著楚一航要摸到那隻手,夏熾趕緊撲過去。
“c!放開那隻手!”
讓我來!
(二)
當所有人以為,轉校生會遭到校霸欺負時,兩人已經成為同桌。
老師讓時遇自己選座位,他主動選擇夏熾旁邊的位置,坐得穩穩當當,明知同桌是三中的混世魔王也絲毫不見慌亂。
夏熾懶懶散散把腳伸到他的地盤,霸占位置,“喂,你怎麼會同意來這裡?”
她端著一副老大氣派,明明好奇得要死。
大多數人不喜歡夏熾‘我行我素’的性格,頑劣霸道,打架狠不說,連老師都不敢輕易動她,周圍習慣被壓迫的人都等著看好戲。
不顧周圍詫異的目光,時遇慢條斯理的落座,語氣溫柔平和,“老大的話,不應該聽從嗎?”
他配合夏熾的所有任性。
旁邊看戲的同學:“!!!”
上道啊兄弟!
好久沒見到這麼識時務的聰明人,夏熾眯起眼,指揮後麵那幾個,“去,給新同學搬書。”
時遇當然沒有那麼坦然的坐著享受,隨即起身,跟楚一航一起把書搬回教室,課桌上堆起高高一疊。
夏熾的目光一直追隨時遇……的手。
他剛抱過厚重的書本,掌心泛紅。
夏熾看了連連歎氣,她覺得,這雙手就應該供起來當藝術品才對!
書本嶄新發亮,時遇依序取下,翻開封麵,不緊不慢在右下角寫出名字——時遇。
字跡工整,黑色筆墨留下的痕跡不多不少,連彎鉤弧度都極其精致。
夏熾瞄了一眼。
這人是在寫字還是打印複製?
很快,夏熾的注意力全被他的手吸引。
時遇剛寫完字,鋼筆夾在指間,手指自然搭在桌麵,硬朗的骨節微微突顯,有棱有形。
手控饞了。
想摸——
所以,在跟時遇成為同桌的第三天,夏熾終於忍不住在白菲菲發出疑問:“如果才能白嫖一雙藝術品?”
白菲菲:“時遇長得帥吧?”
夏熾點頭:“帥!”
白菲菲:“在你審美點上嗎?”
“廢話!”要是不在她審美上,能招她惦記麼!
“既然人長得帥,你又喜歡,不如讓他做你的男朋友,你就可以名正言順……嘿嘿嘿嘿。”摸手揩油。
夏熾抬頭望天,三秒鐘後,否定了白菲菲的建議,“男朋友有什麼用?沒意思。”
當時夏熾覺得,時遇太弱了,隻會讀書聽課寫作業,無趣!
但,真香可能遲到,絕不會缺席!
慢慢的,她發現時遇不是文弱,而是真正的有修養。在那個喜歡追逐打鬨開玩笑的年齡,時遇的一言一行都顯得與眾不同。(第7章有大篇幅回憶)
向往美好是人之天性,哪怕是自以為頑強不侵的夏熾,也忍不住動心。
她開始憑感覺對時遇發起進攻。
圖書館偶遇,下課請教學習,哪怕她敷衍到忍不住打盹,時遇也不曾批評過一句。
夏熾的心思昭然若揭,時遇從不回避。
旁觀者白菲菲都感到疑惑,“他對你好像特彆縱容。”
時遇脾氣好,待人溫和,但他對其他同學並不像夏熾這樣無底線的滿足對方的要求,好像從一開始就對夏熾無理由的親近和縱容,很奇怪。
那個年齡,異性之間產生的朦朧好感真實又抓心,就在夏熾準備打破兩人關係的時候,無意間聽到時遇跟他以前認識的朋友談話。
“你說來這裡報恩,夏熾的成績大半學期都沒有改變,你要陪她從這裡畢業麼?”
雖然不懂“報恩”是什麼意思,但夏熾能確定,時遇轉來三中跟她有關。
待那朋友前腳離開,她直接就衝到時遇麵前質問:“你要報什麼恩?為什麼跟我有關?”
對於她的出現,時遇感到詫異,但很快就恢複鎮定。
“你忘記了,我們很早以前就認識的。”
“知知。”
-
得知緣由,夏熾落荒而逃。
她害怕極了像時遇這樣,以保護者的姿態出現在她的世界,等她全身心依賴後,毫不留情的轉身離開。
連最親近的血脈親人都會因為各自的利益將她放逐,時遇口中那個幼年的救命之恩算得了什麼?
當天晚上,夏熾連續做了一夜噩夢,斷斷續續的,持續到第二天。
纖瘦的手臂壓著被子,手指用力攥緊,床上睡不安穩的女孩驀然睜開眼。
手臂撐著床麵起身,夏熾臉色蒼白的衝進衛生間,擰開水龍頭,雙手捧起清水抹臉,衝掉眼角的淚痕。
這樣的噩夢已經數不清多少次,她早該習慣。
洗漱後,夏熾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眉宇間儘是一片厭惡色。
臉色蒼白,看起來弱不禁風,明明是個容顏精致的女孩,卻頂著一頭跟男士差不多的短發。
現在的她,沒有半點是自己曾經喜歡的模樣。
鬨鐘準時響起,夏熾抬手關掉,摸著頭上短發,無比熟練的拿起架子上的馬尾假發戴上。
她對著鏡子微笑,很快,鏡子裡的女孩仿佛變了個人,雙馬尾的卷發垂落於肩,看起來活潑俏皮。
夏熾拒絕接受時遇的回報,重新恢複上課睡覺、自習逃課、網吧開黑的狀態。
身份挑明後,時遇更加明目張膽的跟隨,勵誌要將她引回正途。(第8章有回憶)
每次見到時遇,夏熾嘴上毫不留情,換個人都可能會被打擊到體無完膚。
“你以為自己是救世主嗎?還想管我?”
“你簡直在做夢!”
“看到你都煩,滾回你的一中,少在我麵前惺惺作態!”
她不想再被人當做玩具,想管的時候對她好,不想管了就毫不留情把她踢開。
終於,每天跟夏熾混在一起那些人看不下去,打算出手教訓時遇。
目光輕輕從那人身上掃過,夏熾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態度,“你們想做什麼就做好了,我跟他又沒關係。”
那幾個男生果然圍了上去,把人困在中間。
夏熾抬頭望去,那身長玉立的男人跟周圍的烏合之眾對比鮮明,若那些人出手,時遇多半要進醫院躺上幾天。
夏熾想借機把人趕走,但無論什麼警告威脅,時遇都不為所動。
終於,眾人脾氣耗光,高高揚起拳頭就要朝時遇揮下——
“夠了!”
女孩聲音清脆響亮,卻不乏威嚴。
最終,夏熾親自帶走了時遇。
“我給你一個管我的機會,你做我男朋友,我聽你的話,怎麼樣?”
她想,時遇報恩,總不至於連自己的初戀都舍棄。
可偏偏,那人毫不猶豫的答了聲:“好。”
“……”夏熾足足愣了十秒鐘,滿臉錯愕表情,“你說什麼?”
“我做你男朋友,你以後聽我的話。”時遇把她剛才親口說的意思複述了一遍,並迅速代入男友身份,送給她的第一份禮物——厚厚的學習筆記本。
夏熾:想分手!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