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箏被她看得莫名其妙,不太明白這姑娘對自己的敵意從何而來。
何雲菁卻仿佛才看到秦箏似的,抬了抬下巴揚聲問:“喲,咱們寨子裡何時來了這麼個貌美如花的小娘子?不知是哪位兄弟家中的,當真是豔福不淺呐!”
跟著何雲菁進來的幾個西寨仆婦皆是雙手環抱在胸前,打量著秦箏的目光裡全是輕蔑。
秦箏算是看出來了,與其說她們是來廚房幫忙的,倒不如說是來給自己下馬威的。
隻是她不太明白,自己不過和太子借住山寨,這姑娘前來給的是哪門子下馬威?
秦箏不卑不亢道:“這位姑娘想必是誤會了什麼,我非是山寨中人,隻因相公重傷,幸得先前同林昭姑娘有過一麵之緣,又得大當家垂憐,才讓我們來寨子裡休養療傷。”
她站在灶台邊上,一身素衣穿在她身上也不顯得落魄狼狽,相反在她淡定從容的神情裡,頗有幾分洗儘鉛華之感。
寬大的衣袍用腰帶束緊了,更顯腰身纖細,因為方才煲湯,衣袖高挽至小臂處,露出來的半截手臂玉白若雪,無端惹眼。
何雲菁從西寨下人稟報給自己,林堯帶回來一個快當寡婦的美貌婦人時,心底那股火就沒消過,眼下親自看到秦箏的身段樣貌,隻覺怒意更甚。
她似笑非笑道:“既是這般,夫人乃我祁雲寨的貴客,哪有讓貴客親自下廚的道理,倒顯得我們怠慢了。寨子裡諸事繁忙,林大哥若有招待不周之處,我代林大哥向夫人道歉,林大哥的客人,便也是我的客人,夫人若不嫌棄,大可搬到西寨我院子裡住,那邊下人伺候更周全些。”
這番夾槍帶棒的話下來,秦箏算是聽明白了,對方這明顯就是以正宮的身份來宣示主權的。
這姑娘是西寨的?還喜歡林堯?
可她跟林堯那是八竿子都打不著的關係啊!雖然太子目前半死不活,但她好歹也是個有夫之婦好麼,這姑娘想什麼呢?
秦箏倒不覺生氣,隻是有點哭笑不得,她好言好語解釋道:“非是貴客,貴寨也不曾怠慢過我們。隻是我相公重傷,我想親自下廚為他煲個湯補身子罷了
。”
何雲菁聽得一愣:“你……你不是來大廚房幫王大娘做飯的?”
秦箏心說她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好麼,她一個外人,一來就幫寨子裡的人做飯,人家又不傻,怎麼可能同意。
萬一她在食物裡投毒,整個寨子裡的人可不就被藥死了。
她用砂鍋給太子煲雞湯,取用什麼食材時,王大娘都是不動聲色地看著的,就怕她在食材上做手腳。
這次沒等秦箏回話,王大娘悶雷似的嗓音就在廚房裡響起:“我們東寨還不至於這般怠慢貴客,何丫頭這是聽誰嚼的舌根子?”
秦箏瞧著這姑娘在寨子裡身份不低,但王大娘一口一個“何丫頭”的叫,她愈發肯定了自己先前的想法,這位王大娘在山寨裡應該是頗有地位的。
何雲菁被王大娘問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紅,她就是聽下人稟報說林堯帶回來的那女人半點不安分,林堯給她安排了宅院,她不在院子裡守著自己那快斷氣的相公,反而去了山寨大廚房,怕是要生什麼幺蛾子勾搭林堯,她才帶著人馬不停蹄地趕過來了。
何雲菁不由得狠狠地瞪了給她報信的瘦猴一眼,瘦猴有些心虛地垂下了頭。
她勉強挽尊道:“瞧我,聽風就是雨,還當是林大哥這邊太忙,無暇安排人照顧夫人,才想著替他招待夫人一二。”
秦箏依然一副好脾氣的樣子:“何小姐言重了。”
她這般氣定神閒,何雲菁麵上反而更難堪了些,她正想帶著西寨的幾個仆婦灰溜溜離開,卻被王大娘叫住:
“不是說帶人過來幫忙的麼?今晚的接風宴寨主說了也要請你爹他們,我這邊正巧人手有些不夠,何丫頭你帶人把後院那兩盆豬大腸洗出來。”
“豬……豬大腸?”何雲菁瞬間變了臉色。
王大娘淡淡掃她一眼,“你嫌豬大腸臟,後院裡還有幾隻沒拔完毛的鴨,你用滾水淋一遍,把鴨毛給我拔乾淨也成。”
拔鴨毛?
何雲菁臉色更絕望了。
她倒是想走,但瞧見王大娘那黑沉的臉色,愣是沒敢邁動腳步,隻得僵硬地往後院挪去。
看著那一盆臭氣暈天的豬大腸,何雲菁捂著鼻子躲得遠遠的,吩咐兩個仆婦:“你們把這盆豬大腸給我洗乾淨!
”
發現王大娘在一邊切菜一邊往這邊看,何雲菁狠下心走至燙鴨毛的大木盆前,抓起一隻被捆住了翅膀和蹼的鴨,一瓢滾水還沒淋上去,鴨子受驚直接狠狠啄了何雲菁一口。
“我的手!”何雲菁驚叫出聲,忙丟開那隻鴨子。
幾個仆婦為上前去查看,先前那隻鴨子卻不知怎麼掙開了綁在翅膀上的繩子,嘎嘎撲騰著滿院亂飛,打翻了不少器具,兩個仆婦去抓,鴨子撲騰得更拚命了,迎麵撞到何雲菁臉上,弄得她那一頭珠釵簪花都掉了不少,發髻也散了。
何雲菁這輩子就沒受過這種委屈,紅著眼整理頭發時,發現這件自己最喜歡的杏色雲紗衣裳上竟然還沾到了一灘鴨子的糞便,她臉色白了白,險些當場暈倒。
偏偏此時一個仆婦正好抓住了那隻亂飛的鴨子,過來邀功:“小姐,您看,鴨子抓到了……”
“滾!這輩子都彆讓我看到鴨子!”何雲菁都快氣哭了。
她不管不顧往廚房走,想要離開這兒,卻又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擺,好在一個仆婦眼疾手快才扶住了她,“小姐當心。”
何雲菁記得這個仆婦剛才還在洗豬大腸,因為自己被鴨子啄到,她們洗豬大腸的幾個仆婦手都沒洗,就直接過來幫她抓鴨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