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軍為這支永州軍讓出一條道,安元青駕馬火急火燎奔至城樓下方,見妻小老母都被綁在了城樓上,心中大痛。
安小公子當即就哭喊出聲:“父親!父親救我!”
安老夫人亦是顫聲喊道:“兒啊!”
“母親!蕊娘!”安元青目光從安老夫人和安夫人身上掃過,勒緊韁繩,頸下青筋凸起:“沈彥之,我原以為你救我女兒於水火,是我安家的恩人,你讓我攻孟郡,我就率軍攻打孟郡!誰曾想一開始向李廉獻此毒計的,就是你這條毒蛇!你若敢動我妻小老母分毫,我非把你挫骨揚灰了不可!”
沈彥之意識到邑城之變是被楚承稷耍了,生生廢了安家這樣好的一步棋,他恨極咬緊了後槽牙,直咬得口腔裡全是血腥味,才勉強維持著理智,冷笑道:“狠話安將軍就不必放了,既是中了楚軍的奸計,一切都是誤會。安將軍殺退楚軍,我自會保安將軍家眷無虞。”
安元青臉色鐵青:“你這等卑鄙小人,不配與本將軍為伍!”
雪亮的刀鋒抵在了安夫人頸間,沈彥之語氣涼薄道:“想來安將軍對安夫人也是沒多少情義的,安夫人去了,安將軍回頭再娶新婦便是了,那就先從安夫人開始吧,安將軍可得考慮清楚了。”
說著這樣惡劣的話,偏偏他還語調溫和,笑得眉眼彎彎,似在同人談笑風生。
“住手!”安元青目眥欲裂。
安夫人直達此時才含著淚喚了他一聲“將軍。”
二人目光在空中交彙,眼底皆是一片痛色。
沈彥之嘴角翹起:“安將軍,動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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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元青目光掙紮看向了一旁帶著大軍的楚承稷,他的永州軍隻有兩萬人,長途跋涉趕路,已是疲敝不堪,和剛打了勝仗的楚軍對上,絕對占不到什麼好處。
韓修忍不住指著沈彥之大罵:“姓沈的孬種!你就隻會用這樣下作的手段了嗎?有種就出城迎戰!”
沈彥之淡淡撂下一句“莽夫”,繼續對安元青道:“安將軍,總得讓本世子看到你的本事,才能保您妻小和老夫人,您若敗了,這城也擋不了楚軍多久,本世子留您家眷,也就沒什麼用了。”
安元青咬緊牙根,看向楚承稷,艱難下達了軍令:“殺!”
韓修忙轉頭看楚承稷,太陽西斜,他額前的碎發在淺風裡輕輕浮動,夕陽切出側臉的輪廓,那單薄的唇裡最終吐出兩個字:“退兵。”
永州軍逼近,楚軍就退,兩軍默契地都沒動兵戈。
安元青坐在馬背上,看著楚承稷讓步至此,堂堂八尺莽漢,也沒忍住憋紅了眼眶。
一連數日,塢城都是靠著這樣的方式勉強守了下來。
沈彥之沒讓安元青的軍隊進城,讓他們一直駐紮在城外抵禦楚軍。
楚承稷的幕僚們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破敵之法,若是直接跟安元青的兩萬永州軍對上,他們雖能勝,但少不得損兵折將。
而且若能招安安元青,不僅能得兩萬兵馬和一員猛將,永州之地也儘收囊中了。
問題是要想拉攏安元青到他們陣營,除非他們想辦法救出安元青的家眷。可如今沈彥之封鎖了塢城,又把僅剩的兵力全用於增防上了,蒼蠅都飛不進一隻,談何救人。
一直到秦箏回了青州,這事都還繼續僵持著。
沈彥之開始這般無所不用其極,委實是秦箏沒料到的。
有不怕死的壯著膽子提出先用秦箏去換出安元青家眷,等收編安元青到麾下,打下塢城後再救出秦箏不遲,畢竟沈彥之也不會動秦箏一根毫發。
楚承稷還沒發話,提出這大不韙之言的幕僚,就被宋鶴卿、林堯、董成等擁護秦箏的臣子罵了個狗血淋頭。
最後這幕僚直接被楚承稷杖責逐走自是不提。
秦箏作為太子妃,沈彥之明顯又對她念念不忘,若是真用她去換回安元青家眷,說得好聽些是體恤臣子為了臣子家眷以身犯險,說得難聽些,就是毫無一國太子妃的顏麵。
再者,以她和沈彥之的那段前塵,她落到沈彥之手中,世人會不會猜疑她們有什麼就不好說了。
這事秦箏的確不好插手,隻能讓楚承稷自己和幕僚們想法子去。
她回來後也沒閒著,因為娘子軍在此戰中受傷的也頗多,秦箏親自去娘子軍的傷兵營裡看望她們,卻從娘子軍口中聽到了一則打探來的消息。
“先前一個豪紳從林校尉的鏢局裡買走了大量的武婢,奇怪的是咱們的人被買走後就再也聯絡不上了。一直到青州陷入戰亂,咱們的人才尋著機會送了消息出來。”
“她們被困於城郊一座庵堂,庵堂裡裡外外都是重兵把守,外人進出不得,她們負責照料庵堂裡一個代發修行的姑娘,那姑娘瞧著是個出家人,卻又身懷六甲。”
“有個年輕男人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去庵堂裡看那姑娘,那姑娘喚他兄長,庵堂外的守衛,管那年輕男人叫世子。”
在江淮一帶,能被稱為世子的,可不隻有沈彥之麼?
秦箏下意識將垂至掌心的廣袖捏緊了幾分,問:“可探聽到了那庵堂裡修行的姑娘姓什麼?”
報信的娘子軍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