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陽王世子也想拿下這戰功,當即就向淮陽王請命:“父王,讓孩兒帶兵去殺楚軍個片甲不留!”
徐州強攻數日攻不下,自個兒老巢還被人給占了,淮陽王心中也窩火得緊,迫切想要打一場勝仗把士氣給漲起來,當即就允了:“我兒取他楚將項上人頭回來!”
淮陽王世子領了一萬精兵就向那支流民隊伍包抄了過去。
流民頭子眼見對方不退反進,心中警鈴大作,繼續大喝:“我們都是從清溪縣逃命而來,身染疫症,不怕死的就過來!”
淮陽王世子隻當他們是一支偽裝成流民的小規模楚軍,說這些也是為了裝腔作勢。
先前前楚太子用這等伎倆,已拿下他們數城,今日若還被他們這些話術嚇退,隻怕得叫天下人恥笑。
淮陽王世子手持□□,縱馬殺了過去:“無恥楚賊,納命來!”
一群流民哪裡見過這等陣仗,先前他們攻城,遇上的軍隊都是遠遠避開他們,這還是頭一回近戰搏殺。
流民們未經操練過,手上兵器也不及淮陽王大軍精良,上萬將士狂嘯著殺過來,就已經嚇得不少流民腿腳發軟,刀都險些握不穩。
這場交鋒,淮陽王的軍隊幾乎是壓倒性的勝利,流民們被追得一路潰逃。
淮陽王世子駕馬緊追流民頭子,“楚賊哪裡跑!”
流民頭子聽他一口一個楚賊喊著,心知這是誤把他們當成楚軍了,一邊跑一邊喊:“我們真的不是楚軍,楚軍把我們圈在清溪縣等死,我們殺了清溪縣官兵逃出來的!”
淮陽王世子眼見大獲全勝,急著拿了這流民頭子問罪,冷笑道:“楚營都是你這等蠅營狗苟之輩麼?死到臨頭還在狡辯!”
流民頭子兩條腿終究是沒跑過戰馬的四條腿,被淮陽王世子追上後,一.槍挫傷了膝蓋,慘叫倒地。
淮陽王世子勒住韁繩吩咐左右:“綁了,帶回去看能不能拷問些楚營的軍情出來。”
流民頭子被兩名將士綁了手,自知是死路一條,心中恨極,扭頭就狠狠咬了其中一名將士手腕一口。
被咬的將士痛得嗷嗷大叫,另一名將士又刺了那流民頭子一劍,流民頭子劇痛之下才鬆了口。
“這批楚軍還真是烏合之眾,不慣使刀劍,反而同潑婦一樣隻顧抓咬,可笑至極!”
趕過來的副將瞧見這流民頭子也咬傷了一名將士,冷嘲道。
淮陽王世子環視一周,見戰場上不少流民的確是刀劍都不用,隻顧抓撓撕咬,心中覺出幾分怪異,嘴上卻道:“前楚餘孽本就是一群匪兵,上不得台麵,無怪乎先前隻會用這樣的伎倆騙取城池。”
流民頭子聞言,倒不再申辯自己不是楚軍了,吐了一口嘴裡的血沫,看著淮陽王世子古怪地笑起來。
莫名地,那笑意讓淮陽王世子覺著森涼。
淮陽王世子全滅了這支流民軍隊,生擒流民頭子,淮陽王大悅,對這個兒子大肆讚賞。
***
秦箏帶著楊毅領兵兩萬南下,剛至清溪縣附近的鳳郡,就聽說淮陽王大軍壓境,秦箏忙下令全城戒嚴。
淮陽王的探子打聽道有一支楚軍增援了臨近的郡府,因著不清楚對方人馬,又有“人質”在手,不想浪費兵力去攻城,索性派人去郡府送信,讓城內楚軍讓拿城來贖流民頭子。
秦箏收到信後大驚失色,問楊毅:“淮陽王大軍是和清溪縣的那支流民隊伍交的手?”
楊毅深知此事非同小可,神色也甚是凝重:“正是,那支流民隊伍先前攻城被燒毀了雲梯,又輾轉西去,跟從徐州撤回來的淮陽王大軍碰上了。淮陽王誤以為那是咱們的將士假扮的流民,圍殺了那支流民隊伍。”
秦箏急得來回在房內走動,鳳郡隻是座小城,城防不甚堅固,若是她們不同意拿鳳郡換流民頭子,淮陽王大軍強攻,用不了多久就會攻下。
但淮陽王大軍才跟那支流民隊伍交戰過,若是有將士染上了瘟疫,很快就會蔓延至全軍,秦箏萬不敢拿城內將士的性命做賭、同淮陽王開戰。
而且楚承稷那邊馬上就要拿下吳郡,淮陽王若在此時知曉自己麾下將士興許已染上瘟疫,誰也不敢保證他會在絕境中做出什麼瘋狂的決策。
秦箏越想一顆心就懸得越高,她們不能同淮陽王交戰,可若隻撤離駐城的軍隊,城內百姓無疑是死路一條。
她看著桌上的輿圖,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先和淮陽王談判穩住他,再連夜安排城內百姓撤往閔州,儘量在三日內把城內軍民都撤走。”
談判隻是權宜之計,淮陽王就駐軍在這附近一帶,用不了多久就能從彆處得知同他交手的不是楚承稷的軍隊,而是清溪縣那支真正的流民隊伍。
離鳳郡最近的大型城池隻有閔州,閔州的城防比鳳郡堅固數倍,到了那裡她們才有喘息之地。
若是正常行軍,約莫兩日就能從鳳郡抵達閔州。加上城內百姓的話,秦箏不敢保證三日內能全部撤離。
這中時候,也隻有儘人事,看天命了。
當日秦箏就召集鳳郡官員,同他們說了此事,讓地方官府配合軍隊轉移百姓。
鳳郡官員得知淮陽王大軍同清溪縣流民交手了,皆是人心惶惶,心知小小一個鳳郡,擋得住一群流民,卻擋不住淮陽王麾下訓練有素的大軍,關於撤離一事,全都聽從秦箏調遣。
商定了撤離的細節問題,還得選出一名文臣前去淮陽王大營談判拖延時間。
官員們已經知曉淮陽王那邊怕是已經感染了瘟疫,前去談判就是去送死,大多有些躊躇。
鳳郡郡守在沉默片刻後,出列道:“太子妃娘娘,微臣願前往淮陽王軍中,與之周旋,為鳳郡百姓爭取撤離時間。”
底下有人小聲驚呼:“郡公!”
鳳郡郡守手捧笏板,斑白的鬢發用朝官束得一絲不苟:“太子妃娘娘心念鳳郡百姓,為鳳郡百姓做到此等地步,微臣不勝感激。微臣任鳳郡太守一職十餘載,空得食邑,無甚功績,心中惶恐,今能為鳳郡百姓儘綿薄之意,不勝歡喜,望娘娘恩準。”
言罷,向著秦箏深深一揖。
明知此去是送死,這位年過半百的老臣卻說得仿佛是在討什麼功績一般。
秦箏心中澀意驟起,連忙走下矮階扶起鳳郡郡守:“唐大人的功績,本宮和殿下都會記得。”
秦箏率大軍抵達鳳郡時,便有人把鳳郡大小官員的名冊送到了她手上,眼前這年過半百的老者名喚唐文淵,景泰元年的寒門進士。
景泰三年被外放後,就再也沒回過京都。
他口中的無甚功績,卻是鳳郡百姓安居樂業十餘載。
唐文淵眼已現淚光,再次向秦箏作了一揖:“他日太子殿下收複河山,微臣還願替殿下打理這小小鳳郡。”
蒼老的臉上,是飽經風霜後的平和與決絕。
最後這個禮,他是行給大楚王朝的,秦箏代表大楚王朝受了他這一禮。
誰都知道,這一去,就再難有“他日”了。
秦箏忍著從心口上湧至眼眶的澀意,點頭道:“殿下會建立一個比從前更好的、一如三百年前昌盛的大楚,唐大人一定要回來輔佐殿下。”
老臣欣然應允,卻引得不少官員暗自抹淚。
*
次日,唐文淵便隻身前往淮陽王駐軍之地,假意和淮陽王談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