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有時候一塊好端端的地皮,也會因為“這裡曾經死過人”,而讓旁人的心裡有些小疙瘩。
難免不能釋懷。
可現在章五已經死在那兒了,整個上海都知道他被人煮熟了還分屍,就算他是警察局局長,也做不到登高一呼,睜眼說瞎話,說”章五不是在那兒發現的!是在其他地方!”吧?
彆說騙人了,連他自己都不信。
宋穆楠明白他的意思,笑了笑又說,“我自然不會讓你做這種做不到的事了,反而是另一件,能夠加速你破案,並且我也能雙贏的事。”
“哦?”局長聽了來了些興致,“穆楠兄您請說?”
“在破案上麵我是個門外漢,郭兄則不同。我聽愷哲提起過你年輕的時候,破獲過不少凶案,即便是現在,在市長心裡也是有你的分量的。”
宋穆楠嘴中的愷哲,便是顧勳的舅舅周愷哲。
警察局長聽見這話後自然高興,大笑著說了好幾句“過譽、過譽”後,才示意宋穆楠繼續往下說。
“以郭兄你的經驗,你認為章五的死最大的嫌疑人是誰?”宋穆楠問。
“以我的經驗……”局長說起正事,倒也顯得正經。沉吟後說,“自然是現在還沒找到人的章氏,以及她的一雙兒女了。”
頓了頓後局長又解釋給宋穆楠聽,“像這種案件,很多時候都是熟人作案。而且章五的死法需要大量的時間和精力,不可能是外人能輕易做到的。”
宋穆楠聽了這話,心裡立刻鬆了一口氣。
心情微鬆後臉上表情也緩和了許多,笑意也真摯了些,不解般的又問,“那局長要查的手絹又是……?”
“這聽起來,這手絹和案件本身並沒多大的關係,不是嗎?”
說到這件事局長就又輕拍了下桌子,一副“我和你想的一樣”,手指點了點了又才衝宋穆楠大吐苦水,“穆楠兄這點你就有所不知了,其實負責章五被殺案的人和我有些淵源。他和是我師兄。”
“我這師兄啊,能力是沒的說的,但就是有個毛病。”局長,苦哈哈的,“那就是他查的案子,就一定要是鐵證如山的鐵案,容不得一點馬虎。你說那個手絹的事情,其實我都有說過他,讓他彆在意這種細枝末節了,可他偏不!”
“原來是這樣。”宋穆楠心裡總算有數,心裡懸著的大石頭也總算完全落地。
想了想後看向局長又說,“郭兄,我就不和你拐彎了。今天請你的來意便是想請你不要再管手絹的事。”
“這……”局長聽了有些為難,“穆楠兄,我師兄那個個性,這事雖小,但也不好辦啊……”
宋穆楠聽了倒也沒多說什麼,隻是又拿了酒壺給他和自己斟滿了酒,舉杯等在那兒又說,“這件事和我私人有些關係,所以希望郭兄幫忙一二。至於剛才說送到府上的兩箱子酒……我也會記得再多送兩箱子其他‘特產’請您笑納的,如何?”
他話雖說得委婉,卻不代表郭局長聽不懂宋穆楠的意思。
兩箱子是酒,另外兩箱子,就……
“行吧!”局長咬牙點頭,端起自己的酒杯看著宋穆楠,碰杯前還是看向他,微微正色,“但穆楠兄,有些話我可得說在前麵。有些方便我能幫,但……如果事關人命,就恕我無能為力了。到時候……還請您包涵啊。”
“這點你放心。”宋穆楠微微一笑,“這點絕對不會讓你為難的。”
“那好。”局長點頭,手往前一移便和宋穆楠的碰在一起,算是達成了某種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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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你扯,滾蛋!”老警察聽懂局長的意思後,立刻就從局長辦公室的沙發上蹦起來,轉身就要往回走。
局長見了忙放下酒杯想追他,苦哈哈的說,“哎呀師兄!我就是讓你彆管什麼細枝末節,將注意力集中在查詢章氏身上嘛。”
他好冤,覺得自己明明沒做什麼,為什麼要被師兄罵。
老警察走到一半後像是突然想起什麼,猛的停下腳步轉身。跟在他身後的局長還好刹得快,這才沒撞上去。
現在見他停下來後還搓著手衝他“嘿嘿”笑,讓人見了就覺得不像個好東西。
老警察沒想到他離自己那麼近,驚了一下後嫌棄的伸手將局長扒拉到一邊不說,還不忘沒好氣的罵一句“起開”。
然後走回茶幾邊,將局長買來借著招待他,其實就是想讓自己“吃人嘴軟”的燒雞、鹵菜、饅頭還有酒,全給他拿走。
一麵打包全薅走的時候,還不忘瞪局長幾眼,“你明知道我的原則,還跟我說這些。”
“你這個昏官。”
“……不是師兄,你怎麼罵人啊。”局長站在一邊,哭笑不得,“我這不是覺得你的注意力有些偏了,想和你商量一下嘛……”
“商量個屁!”老警察“呸”了他一聲,然後抱著一堆吃的往外走時,還不忘瞪他一眼又扭頭“哼!”了一聲。
弄得局長獨自一人站在那兒,苦哈哈的看著老警察的背影,直到對方走出老遠後他才像是後知後覺的想起一般,苦著臉衝老警察高聲,“師兄,罵人就罵人,燒雞腿總該給我留一個吧?!”
老警察?
早就走遠即將拐彎的老警察頭也不回的拋來一句,“吃你的花生米去吧!”
局長艾艾唧唧的默默摸摸鼻子,扭頭看了看茶幾上唯一留著的油酥鹹香花生米,無奈的聳聳肩。
老警察抱著一大堆吃的氣哼哼的走了一段路,但一拐彎臉上表情就一點怒氣都沒了。他那個師弟是知道自己的辦案風格的。
想要在一件案子中還嫌疑人清白,最快的方式便是調查清楚全部,沒有任何的模糊不清和曖昧,這才是最好的方式。
誰知道今天自己一到警局,他便拉自己進去,又是好酒又是好菜的。
……肯定有問題!
等老警察剛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原本在整理資料的徒弟見了,喊了聲“師父”後便看清他手上拿了不少好東西,忙放下手上的東西,幫著老警察將東西放到辦公桌上。
看見燒雞和鹵肉的時候,還忍不住“謔”了一聲,扭頭衝老警察笑著說,“師父,您這是去打劫誰了?”
這也太豐盛了。
“還能打劫誰。”老警察哼了一聲,等東西放好後便一麵撕雞腿,一麵對徒弟說,“你去打聽一下,昨天姓郭的有沒有出去見誰?吃飯喝酒什麼的。”
“哦。好。”徒弟聽了立刻應聲,放下手上的東西轉身就要走。
才走出一步便被老警察又叫住。
“回來。”
“師父?”徒弟回頭,麵帶疑惑。
——他以為老警察還有什麼事沒交代完。
誰知道老警察卻將剛剛扯下來的肥雞腿遞給他,沒好氣的顛了顛說,“呐,這個給你。”
徒弟聽了立刻笑爛了臉,手忙在身上擦了擦後,這才接過雞腿,笑嘻嘻的說了句“謝謝師父!”後,這才在老警察笑罵了句“還不快去打聽?”的催促中離開。
老警察等他走後,自己扯下另外一個雞腿後,這才扭頭看向早就在一旁饞了很久的其他幾個警察,沒好氣的說,“剩下的你們拿去分吧。”
他這話一出口,立刻惹得大家夥兒齊齊“哇……”了一聲,笑嘻嘻的說著“謝謝老師傅”,便趕緊跑過來和同伴們笑鬨著搶燒雞吃。
看得老警察在一麵笑一麵搖頭。
等老警察將手上的雞腿啃完,又吃了半個饅頭後徒弟便打探到消息小跑回來。笑嘻嘻的湊近了對他說,“師父,我打聽到了。昨天晚上宋先生請局長師叔吃過飯。”
“宋先生?”老警察愣了下,有些萬萬沒想到的扭頭看向徒弟,又追著問了一句,“是宋公館的宋先生?宋穆楠?!”
徒弟連連點頭,一副“他也沒想到”的模樣。
頓了頓後又看向老警察說,“師父,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你這樣。”老警察沉吟了一聲後壓低了聲音和徒弟說,“你去查一下最近宋先生的動向。做過什麼,或者有什麼特彆的地方,都查一下。”
“哎!”徒弟應聲,站直後就準備往外走。
但還未動便又被老警察拉住,“等會兒。”
年輕警察以為他還有什麼事,卻發現他扭頭看向那群正在一麵吃著燒雞,一麵閒聊的幾人。
明顯是被他們的聊天內容引起了注意。
“哎,自從章五的案子登報,說提供線索有賞後,你們是不知道我每天得接多少那種莫名其妙的電話。”其中一人大口的咬了口雞翅肉後,拿著雞翅指指點點,“這些人啊,我看都是掉到錢眼裡去了。最可樂的是,他們還覺得自己能騙過我們。”
真是可笑。說完那人便搖搖頭,繼續細細的啃手上的燒雞。
“嗯?!”另一人聽了像是突然想起某件好玩兒的事一樣抬起頭來,用手背抹了嘴上的油後說,“我之前就接到個有意思的。信誓旦旦的說自己絕對見過這條手絹,而且一分錢不要,就隻是提供線索。”
“然後我就讓人去了啊。畢竟那女的很真誠不是。但去了你們知道怎麼著?”那人故意賣關子,左右看向眾人就是不往下說。
直到眾人催促他趕緊說後,他才慢條斯理的開口說,“原來那女人的丈夫在外麵有個小的,經常不回家。這當老婆的就氣啊!看見報紙就就想出這麼個餿主意,想教訓外麵那個小的。”
他一說完大家都禁不住笑了哈哈笑了起來,七嘴八舌的說著“這女人就是愛掐尖兒”之類的話。
笑聲暫歇後,又有一人笑哼了一聲後插嘴進來,一麵剔牙一麵拿根雞骨頭指指大家說,“這算什麼,我昨天下午啊,還接到個更有意思的。你們想知道嗎?”
他話音剛落坐他旁邊的同伴便“哎呀”了一聲拍在他肩膀上,笑著推了他一把說,“趕緊的,再賣關子你就蹲一邊啃你的雞骨頭去吧。”
說完大家“哈哈”大笑。就連被推了一把的也笑著衝推自己的人“去!”了一聲。
笑得差不多了這才又開口,“昨天我接到有個人打電話來說,那手絹是宋太太的。你說這人膽子也太大了,要是被宋家知道,還吃不完兜著走啊?”
“誰?!”在座的人聽了都是一副“沒聽清,想挖耳朵”的模樣,頓了頓追問,“說是誰的手絹?”
“宋太太。秦年雅。”那人又大聲重複了一句。
眾人聽清後立刻嘩然,一個個嘖嘖搖頭,甚至豎起大拇指說,“打這電話的不得了了,竟然敢汙蔑宋太太。”
“是啊,這膽子也太大了。”旁人接口又說,“要是被宋老爺知道了,有她好受的。”
說這件事的人也跟著大家點頭,但點完後又神神秘秘的看向眾人補充,微壓低了聲音繼續八卦,“哎,你們知道嗎?那個打電話來的呀~也是個女的,光聽聲音……嘖嘖嘖,我就算沒見著人都知道是個大美人兒。”
“你們說……這女的是不是和宋老爺有什麼,宋老爺想讓她進門但宋太太不同意,所以那女的才……”
這話說得曖曖昧昧的,但在座都是男人,自然明白是什麼意思。
便又哄堂大笑了起來。
甚至有人拍著膝蓋不住的點頭附和,“對對對!有些女人就是這樣的,嫉妒心特彆可怕,為了一丁點兒小事,說不定就能汙蔑你,朝你潑各種臟水。”
哎喲……想想這樣的就覺可怕。
眾人紛紛搖頭。
老警察聽到這兒後這才回頭看向徒弟,衝他抬了下下巴說,“明白了嗎?”
徒弟?徒弟傻愣愣的看著師父,緩緩的搖了搖頭後衝他傻笑,“師父您明示?”
“明你個鬼!”老警察聽了抬手就拍了他的頭一巴掌,沒好氣的開口又說,“不用去查宋老爺了,直接去查宋太太秦年雅!”
哦~~~
徒弟恍然。說了聲“明白!”後立刻往外跑。
就怕慢了又被老警察補一腳,那他就冤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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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十五。
按照宋家的規矩,晚飯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餐的時候。
就連二姨太李采春都沒打牌,提前回來了。
飯桌上難免聊到此刻在國外的宋行舟。宋穆楠便簡單的轉述了他的電報,說完後惹得李采春禁不住發笑。
“大少爺這份電報,一點兒都不像是給老爺你彙報工作,完全是在跟小圓閒話家常嘛。”
什麼哥哥不在你吃得好嗎?睡得好嗎?你那個香囊雖然很醜但是裡麵的茉莉乾花還不錯,就是你阿勳哥坐船坐到一半實在吐得一塌糊塗,我就把茉莉乾花拿出來給他泡水喝了。對了,回來後我半年都不想再吃西餐。
巴拉巴拉一大堆。
就最後一段問候了秦年雅,然後還補了一句“工作一切順利”。
真是特彆讓人可樂。
所以就連給秦年雅盛湯的杜媽也笑容滿麵。
唯一沒什麼笑臉的,大概也隻有月琴一人了吧。
“這孩子,還是這麼不著調。”秦年雅笑歎搖頭。
宋穆楠聽了正打算說點兒什麼時,管家便急衝衝的從外走了進來,臉上難得帶著焦急。
“老爺。”
“管家,怎麼了?”管家這副模樣大家都看得清楚,均微收了臉上的笑看向他。
“這……”管家支吾,頓了頓後這才又開口說,“警察局的人來了,說是……說是有事想找太太。”
這話出口,杜媽原本端給秦年雅的湯便抖了下。但下一秒立刻又端穩,一點兒沒撒。
秦年雅和宋圓齊齊蹙了眉頭,但因為桌上眾人的視線都在秦年雅身上,倒是沒人留意到宋圓。
“這……警察來找大姐做什麼?”唯一什麼都不知情的李采春左右張望,疑惑得很。
而月琴坐在一邊,眼底藏著陰毒,在心裡得意的冷笑。
可笑到一半便被宋穆楠的舉動給打斷。
宋穆楠看了眼秦年雅,伸手輕輕握住她的手後,看向管家說,“讓他們進來吧。估計也沒什麼事。”
頓了頓後,宋穆楠又看向秦年雅低聲說了一句,“彆怕。”
月琴在一邊看著。放在桌下互絞的手指都用力到變成青白色了。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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