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下方的學子們似乎是領會到一些東西, 躊躇不定的模樣,褚尋真笑道,“可想到些什麼?”
“想到些好多,先生。”有學生回答。
蔣鈺風回答, “先生,彈簧是否作用甚大?”
褚尋真點點頭,道是,“彈簧的作用有很多, 也可以根據一些特定的事物而改變形狀,不拘泥於形。”
說罷,她又讓侍者從箱子裡拿出幾種不同樣子的彈簧來。
“你們能想到很多,證明方才沒有白玩兒。”褚尋真道。
下方的學子們頓時泄露出幾分笑意。
“今日呢, 我們便要出去實踐彈簧的其中一種作用。”
“是什麼作用?先生。”
“出去?先生,我們要去哪裡?”有學子興奮問道。
褚尋真:“當然是去三思齋外。”
太學修建的十分氣魄威嚴, 漆紅色的正門透露著古往今來的古樸與滄桑, 隻在早晚各開一次,馬車和轎子皆不可進入,平時便大門緊閉,其他人可由偏門走進太學。
所以,能夠在太學裡瞧見一輛馬車,眾學子們的驚訝可想而知。
褚尋真道,“早與孫祭酒商量好, 今日牽了一輛馬車進來, 因為馬車便是我們要用到東西。”
她將近日裡琢磨做出來的彈簧減振器從木箱裡拿出, 交於早已立在一側的匠人手上。
在彈簧減振器做好後,褚尋真便提前讓匠人們實驗安裝,如今再於學子們的麵前安裝在馬車上,就輕車熟路的很了。
學子們紛紛好奇的過來圍觀,相互之間討論的熱切。
“放在馬車的底下又是有什麼用處?”
“我看彈簧繞在一截木戢上,又有這麼多的小零件配合,難道是加快馬車的速度?”
“我倒覺得不是……彈簧產生的力氣還不至於讓馬車的速度加快,倒像是……減振?”
學子說完,詢問似的看向褚尋真。
褚尋真笑了笑,“為什麼會覺得是減振呢?”
學子好似得了鼓勵,略微思索道,“其一是彈簧裝於馬車的底部,其二,彈簧的一側向……另外一側則是……”
待說完後,有匠人忍不住讚道,“這位學生觀察的好生仔細。”
學子聞言,不經意的挺了挺胸膛。
褚尋真笑道,“說的沒錯。”
“這是彈簧減振器,用在馬車上,可以提升馬車的舒適性,加速車架與車身振動的衰減。”
“原來如此。”眾學子們恍然道。
褚尋真:“在太學裡自然是不能坐馬車的,但你們可以回家試驗,這是彈簧減振器的圖紙,皆拿回去吧。”
“是,先生。”
“實踐課,當然也要你們親自動手試試看。”褚尋真笑道,“彈簧的作用甚多,不妨自己想出幾個來,做出成品拿來一觀,興許還能……”
“還能什麼?先生。”有學生好奇問道。
褚尋真:“上達天聽,得到獎賞。”
“謔!那可不得了啊!”
“我們真的可以嗎?若真能……太不可思議了。”
北悅齋的學子們更是難耐激動,相互對視一眼,上達天聽,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然而,真的有可能嗎?
他們激動過後又不免得內心忐忑起來,紛紛期許的瞧向褚尋真。
先生,怎麼辦呀。
“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
……………………
自從褚先生去太學裡,每上過一堂課後,學子們的畫風都會變得很奇怪。
第一堂課後,學子們回家便拿著兩個小實驗到處展示,顯擺,且沉迷於其中樂此不疲。
第二堂課後,學子們的情況頗有些兩極分化,一部分極近沉迷欣喜,一部分則是避之而唯恐不及。
如今,這第三堂課後……
“咳咳,壁兒,你這總拿在手裡的東西是什麼?”徐老捋著胡須,踱步到孫兒麵前。
“是彈簧,祖父。”徐璧愁眉不展,似是遇到什麼困難的事情,嘴裡咕噥著,“李岩他們想到的竟然和我們一樣……再不快點……還不得被他們趕上。”
“彈簧是何物?”徐老沒有聽清楚徐璧咕噥的是什麼,隻看見孫兒在手中來回的翻轉彈簧。
“就是……啊!我想到了!”徐璧突然蹦躂起來,嚇了徐老一跳。
“一驚一乍的,成何體統。”徐老斥道。
“祖父,孫兒出府一趟,晚上回來!”徐璧說完便跑了出去,直把徐老氣的吹胡子瞪眼。
他們這一組人裡,有蔣鈺風,詹事府詹事的嫡子伍善,還有李戎霄,是健器營翼長的嫡次子。
健器營乃是製造兵器的地方,李戎霄從小便喜歡這些,對此也頗有了解。
因而,在褚尋真叫他們去想彈簧還有什麼其它的作用時,李戎霄心裡升起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兵器製造。
“什麼東西射程遠,還需要耗費較大的力氣,弓|弩啊!”李戎霄激動的拍桌子道,“你們看這彈簧,是不是與弓弦有異曲同工之妙?”
“有你的啊,李戎霄。”伍善也眼前一亮道,“確實沒錯,若我們能夠將彈簧用在弓|弩上,射程豈不是更遠,力度更大,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們所耗費的力氣還會有所減少。”
伍善越說眼前越亮,覺得這裡麵很有門道,可以搞搞。
“你們怎麼看?”李戎霄問徐璧與蔣鈺風兩人。
兩人自然也是激動同意的。
但蔣鈺風思索道,“健器營乃是兵部重地,我們若想製造的話,還需要營裡的能工巧匠,不然單憑我們自己……”
“這件事情好辦。”李戎霄道,“隻要我們想出新弓|弩的形狀,畫出圖紙來,到時候給我爹,讓他幫咱們造一把出來還不簡單。”
徐璧:“有理有理。”
那還等什麼,四人相互對視一眼,接下來的幾天內便跟新弓|弩|的|圖|紙|耗上了。
能夠聯想到這方麵上來的,自然不止李戎霄一個,李岩也想到了弓|弩上麵。
說來好笑,兩人還是堂兄弟的關係,平時關係親密的緊,不然,也不會想都想到一塊兒去。
但李岩所在的是另外一組,兩人之間又成了競爭關係。
為了讓自己所在的組脫穎而出,兩個人連家都不一起回了,話也很少說,說沒幾句後,又各自轉頭互不理睬,生怕泄露出什麼組內的機密來。
直瞧得李家人鬱悶至極,以為兩個孩子爭吵打架了。
而幾天的廢寢忘食後,李戎霄他們這一組遇到一個極難的問題,絞儘腦汁,搜腸刮肚的也還未想出要如何去解決。
徐璧是隱隱有點靈光,但總是一閃而過,這幾天才總是在手裡拿著彈簧思索。
如今終於將那一點靈光抓住,才萬分激動的跑出府去。
“徐璧,厲害啊!這都讓你給想到了!快快快,鈺風,快將圖紙畫出來,我好讓我爹去造出一把給先生瞧瞧!”李戎霄激動難耐道。
“好,馬上!”蔣鈺風興奮的提筆道。
待圖紙終於畫完,四人的呼吸聲也不禁輕輕地放緩,出神的看著。
“這是……我們想出來的?”臨到最後,伍善有些不可置信道。
“對,沒錯,是我們想出來的,但彈簧才是關鍵。”徐璧道。
蔣鈺風看向李戎霄:“現在,最後的一步就靠你爹了。”
李戎霄:“……不是靠我才對嗎?”
少頃,四人對視一眼,哈哈的笑做一團。
傍晚酉時,出了太學,李戎霄難得和堂弟李岩一同回去。
李岩奇怪了一路,終於在臨到家前忍不住問道,“李戎霄你怎麼了?我總覺得你在憋著什麼……”
李戎霄看了堂弟一眼,麵露得意。
李岩不由得睜大眼睛道,“不會是……你們難道想出來了?!”
馬車恰巧停下,李戎霄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搶先跳下馬車,喊:“沒錯,看來是我們要贏了哈哈!”
李岩也急忙跟著跳下馬車,不敢置信的叫道,“李戎霄你站住!”
李府的下人們:兩位少爺又吵架了?
“吵嚷什麼?”正值李戎霄的父親李雙佺出來,見兩個人相互追趕吵鬨,也以為是要打架。
“爹!”
“大伯父。”
李戎霄與李岩站定好。
李雙佺皺眉,“你們兩個,這幾日到底有什麼矛盾,不如現在就說清楚,兄弟之間為些個小事…………笑什麼?!”
李戎霄憋住笑道,“爹,我和堂弟沒有吵架。”
李岩也點點頭,“是啊,大伯父。”
李雙佺:“……沒有吵架剛才那是在做什麼?”
“是這樣的,爹。”李戎霄和李岩你一言我一語的將事情說的差不多。
“我們幾個已經將圖紙畫了出來,爹,幫我們造一把出來唄。”李戎霄道。
李雙佺還在略微的怔愣中,聞言道,“將圖紙拿來給我看看。”
李戎霄拿出圖紙,遞了過去。
半響後,李雙佺看著圖紙的麵容越發嚴肅,也瞧得李戎霄和李岩惴惴不安。
“爹……我們畫的圖紙難道有什麼問題嗎?”李戎霄忍不住小聲問道。
“問題?”李雙佺回過神來,突然大聲的笑道,“不不,不僅沒有任何的問題,反而極好極好!”
李戎霄喜道,“爹,這麼說你可以給我們造出一把來了?”
“彆說一把,多少把都沒有問題!”
李雙佺在兵器製造上沉浸多年,自然可以一眼就看出圖紙上所畫弓|弩的精巧之處,雖還未製造成型,但卻有極大的可能成功。
若是成功製造……
李雙佺看向李戎霄李岩兩人,難耐激動道,“你們褚先生可真是個人才!”
事不宜遲,李雙佺當夜便帶著圖紙來到健器營。
……
兩天之後,李雙佺將製造好的弓|弩呈上禦前。
“你說,這又是褚家的姑娘想出來的東西?”
盛佑帝麵前的桌案上放著一個彈簧,一個彈簧減振器,一把新型的□□。
李雙佺道,“是,陛下,彈簧乃是褚先生研究而出,並在太學授課時教予學子。”
“另外,還研究出彈簧減振器,可作用於馬車上,起到減振的效果,增加馬車的舒適性,褚先生在課堂上言道,彈簧還有諸多的作用,叫學子們多加思考,回去研究。”
“這把新型的弓|弩便是四個學子研究出來的。”李雙佺不禁有些激動道,“將彈簧作用於弓|弩上,既可增加射程,穿透力也極強!”
“陛下,有此弓|弩,我大蔚朝的兵力至少可上升一個檔次!”
盛佑帝也不由得目光灼灼,將桌案上的弓|弩拿起,道,“走,隨朕去演武場!”
“是,陛下!”
新型弓|弩的試驗果然如李雙佺說的那樣,射程比普通的弓|弩更遠,穿透力也更強,且使用起來並不怎麼耗費力氣。
盛佑帝大喜:“好!果真是極好!四個學子當賞,褚先生更是要大賞!”
之後。立即便下了道聖旨。
賞賜如同流水般的進入鎮北將軍府上,四個學子各自的家裡,又有宮人去太學裡,將盛佑帝的口諭帶到。
言:太學外舍的諸位學子才思敏捷,勤學好問,皆是大蔚朝未來的棟梁之才,肱股之臣,朕心甚慰。
並還給一些用彈簧研究出其他東西的學子們賜下獎賞。
口諭帶到後,外舍的學子們沸騰了。
“我們竟然受到了陛下的誇獎?!”
“陛下親賜的獎勵!”
“肱股之臣,棟梁之才!我爹若是知道我被陛下這麼誇,怕是做夢都會被笑醒。”
蔣鈺風徐璧等四人更是激動的抱在一起,難以自持,盛佑帝之所以會有如此的口諭和賞賜,這其中,他們要占據一大半的功勞。
“咱們的賞賜怕是已經到了府上,等回去後……”伍善說著說著便嘿嘿的笑了起來。
徐璧挺了挺胸膛道,“我已經準備好要受到全家人的誇獎了!”
李戎霄道,“這幾天父親已經誇了我多回!”
徐璧他們是知道蔣鈺風的父親還在毫都,未回京城,此時皆不由得轉頭寬慰。
李戎霄說,“鈺風,待你回府,掌院學士和老夫人一定會為你驕傲的。”
“對對對,還有蔣大人,也不知道你二叔叔誇起人來會是什麼樣子。”伍善道。
徐璧不禁有些羨慕道,“這樣說來,我也想被蔣大人誇一誇。”
伍善:“我也想……”
李戎霄:“我也想了。”
蔣鈺風看著三位好友,心裡暖暖,麵上笑道,“我也要去謝謝表姐才行。”
他們四人研究弓|弩之時,蔣鈺風也曾去問過褚尋真的意見。
“對極對極,我們可都要去謝謝先生才是。”
外舍的學子們一片歡欣鼓舞,內舍和上舍的學子們則是忍不住了。
怎麼回事?!不過才外舍而已,這群弟弟們竟然就受到了陛下的嘉獎?!
為什麼褚先生隻教外舍的學子們?
這不公平!
盛佑帝的口諭和賞賜可把內舍上舍的學子們羨慕嫉妒壞了。
有上舍的學子建議給孫祭酒,希望褚先生轉而去教他們,把聽聞這個消息的外舍學子們氣得夠嗆,當即要怒罵回去。
蔣鈺風安撫道,“彆急彆急,這個也得我表姐同意才行,我回去問問。”
外舍學子們驚喜,對啊,他們還有蔣鈺風這個先生的表弟在手呢!
“表弟,你可一定要留住先生啊!”
“表弟,千萬不要讓先生去上舍,我們才是最乖的!”
蔣鈺風:“…………”
誰是你們表弟?!
被弄得無語至極,蔣鈺風還是回去後便立即問了褚尋真,得到了肯定的答複。
“表姐說孫祭酒沒有答應上舍的要求,她會在外舍一直給我們當先生。”蔣鈺風道。
“太好了!孫祭酒英明。”
“就不應該讓上舍的學子得逞,哈哈這回怕不是得被氣死。”
………………
京城裡因為彈簧的事情湧動一時,連蕭素蘭籌集到善款後,為乞丐孤兒們建造房舍之事都給壓了下去,沒有掀起丁點波瀾。
而這段時間裡,褚尋真與褚空寧也終於將棉衣棉被給做了出來。
“珍珠兒,且在這裡等著,大哥先行進去,之後會有太監宮女等來傳你入宮。”褚空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