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2 / 2)

帝心 卯蓮 6712 字 5個月前

當初兗州尚在祖父的治理下,魏昭就聽說過不少豪紳富商的“癖好”,而傅文修這樣的舉止,很難再讓他找到其他理由開脫。

魏昭沉思,“這些話阿悅還說與過其他人嗎?”

阿悅搖頭。

魏昭輕歎,“當初在臨安城撞著阿悅,我還道哪家的小娘子如此膽大,敢一人在巷中奔逐,怎麼如今到了阿翁身邊卻成了小鼠,連話也不敢如實說?”

自然是因為劇情和夢境的先天畏懼,阿悅被說得羞愧,也知道自己有些膽怯,甚至顯得不夠信任外祖父等人。

可她並非真正的小阿悅,最初對這裡並沒有歸屬感,怎麼可能去尋求這樣的幫助。

魏昭又撫了撫她發頂,“到底還是阿兄的疏忽,過了這麼久才發覺。”

他道:“莫擔心,今後他不會再單獨來尋阿悅,此外,我再給你尋兩個會武的宮婢。”

其實無需甚麼保證,僅僅是他安撫的目光就能讓阿悅放鬆下來。

她乖巧地點點腦袋,“以後有甚麼事我一定告訴阿兄。”

魏昭失笑,掌下烏發柔軟,小表妹的目光濡慕且澄澈,叫他更生出幾分兄長的憐愛,“小女兒家多秘密,待阿悅再大些,就不會如此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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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間事了,魏昭不可能一直陪著阿悅,更多的還是去為父親辦事。

初來迎夏,除去外祖父那一乾年紀大些的功臣,晌午後亦有不少魏玨的至交好友來訪。

大抵性格不同,魏玨交友和父親魏蛟很有區彆,傅徳等人都是性情豪爽之輩,而能和魏玨相談甚歡的大都是些溫潤雅士。如無意外,這些人今後也將成為他的一代賢臣。

武打江山,文守天下,這本是極好的交替。

但魏玨對自己的狀況心知肚明,縱使父親已經竭儘全力尋來名醫奇藥,他能夠支撐的時日也不多了。

此來,他是為了把這些好友引薦給三弟魏璉。

魏璉生性勇猛,性情真摯講義氣,和父親有八成像,但衝動要比父親更甚。好歹父親衝動之下也能先聽旁人勸導再行事,再不行還有母親可以強行使他冷靜,三弟則不然,往往怒火上湧就容易做錯事,而後再悔過。

現在尚有自己和雙親能看著他,魏璉擔心的是今後。

如果要成為儲君,三弟必要有賢良之輩輔佐才行。

魏玨讓長子也一同見過了這些好友,道:“此行一去,我最放心的便是阿昭。你母親柔弱,阿顯心性尚少,你身為長兄必要多勞累擔待。”

他輕咳了下,飲水潤喉,繼續溫和道:“但今後若實在有難處,阿昭也莫要勉強自己一力承擔,更不要過於在意顏麵,這些叔伯都是仁義之輩,開了口,他們自會全力幫你。”

父子二人坐在書房一隅,外間便是引入宮內的小溪流,魏玨的絮絮囑托和流水淙淙之聲相和,稍微隔了數丈聽來,便如一縷夏風、一片私語,甚麼字也聽不清。

但魏玨守候在外的親隨不同他人,天生耳力不尋常,這種距離分辨人聲於他而言再輕鬆不過。

他知道,郎君這些話也是說與自己聽,希望他能繼續為小郎君效力。

跟隨魏玨多年,聽到他那稀疏平常的“此行一去”四字,親隨終究忍不住眼眶一熱,喉間微哽。

為何天公從不作美?郎君與小郎君皆是世間英才,卻要早早遭受死彆之痛。小郎君尚未及冠就被托付重擔,縱使再聰慧通透,也不過是個少年啊。

惋惜心痛之際,親隨聽到裡間短暫的沉默後,小郎君輕聲道:“父親放心,我必不負所托。”

聽罷郎君笑了笑,又說了好些話。

父子兩最後這場談話持續了兩個時辰之久,待魏昭離開時,已是明月初上,華燈點枝。

魏玨倚在窗邊賞景,瞥見了自長廊走來的八公主,微微一笑,“妙容何處來?”

八公主輕聲回,“偶得閒趣,想去賞一賞連翹,摘些回來作點綴,竟不知花期已經過了,白走一趟。”

“卻也不是白走。”魏玨望著她,“至少見了這沿途美景,聽了潺潺溪流。”

八公主微怔,不禁笑起來,姣美的麵容在月色下淡淡生輝,“郎君所言極是。”

魏玨彎唇道:“世間幾能無憾,今歲不見,來年再去賞便是了。時辰不早,妙容早去歇息罷。”

八公主頷首,看著他合了窗,才緩緩往旁側一殿走去。

回程的路上她不住回想魏玨那句話,思及方才被自己丟入池中的那支鳳釵,八公主心中漸漸明了。

的確,世間有幾人能無憾事?她曾擁有,便已經是幸運了。

再想到倚窗望月的魏玨,她心中不由也有可惜。連翹年年歲歲可見,這位流光德厚的君子,怕是再難得見了。

靜靜合上眼,八公主任自己沉進了許久未做的夢中。

…………

辟元元年,金秋之月,綏帝長子玨,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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