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悅還是沒能和魏昭好好商討這件事, 因為她一開口, 魏昭的目光就告訴她, 這件事沒有周旋的餘地。
他一定要親自去取傅德的人頭。
為免她提心吊膽, 魏昭沒有告訴她出發的時辰, 隻是在她某日慣常去找他時,才被九英暗暗告知,人已經離開米縣了。
“阿兄臨走前交待了什麼嗎?”
九英搖頭, “陛下隻是讓翁主不用擔憂,他去去便回。”
不用擔憂, 說來輕鬆。
阿悅出神地走著。
慢慢走到一處湖心亭中, 被魚兒躍出水麵的聲音驚得回神, 她才悠悠舒出一口氣。
她總算理解當初外祖母對著外祖父的心情了,大概就是這樣, 看著對方怎麼勸都不停, 好笑又好氣,最終隻能順著他的意來了。
還偷偷地走, 像小孩兒一樣。
她作為一個順帶著帶來米縣“遊玩”的翁主, 在這裡無人可用,竟隻能當個“睜眼瞎”, 傻愣愣地等人回。
越想,阿悅越覺得生氣,下定決心, 他回來後足足一個月都不要理睬他了。
魏昭是會哄人不錯, 她也時常抵擋不住, 但隻要不看不聽,不信她依舊堅持不了。
雖然這麼定下主意,阿悅還是心中難安,乾脆走出院子交際,開始和米縣縣丞府上的幾個女兒侄女熟絡起來。
縣丞就姓米,生了三個如花似玉的女兒,最小的那個比阿悅年長兩歲,剛定了親事,每天最常做的事就是繡自己的喜帕、嫁衣。
“三娘看著還很小呢,居然這麼快就定親要嫁人了。”阿悅看著米三娘嬰兒肥的可愛臉龐不由感慨。
算日子,米三娘差不多是來年一及笄就要成親。她許的人家是一個武將家的郎君,現今正隨其祖父在米縣前沿駐防。
米三娘羞澀地抿唇,“翁主比我還小,不是也早早和陛下定了親。”
阿悅噎了下,飛快道:“這不一樣。”
看了看她微紅的雙頰,米三娘笑,“的確不一樣,翁主和陛下本來就親近,這是親上加親。”
在臨安時阿悅就好些次因為這事被調侃,倒能勉強鎮定,“說的三娘子,怎麼又扯到我身上了,那位石小郎如何?三娘子見過他嗎?”
“見是見過的,人也和善。”米三娘麵上帶著不由自主的笑,“他回得少,但每隔段時日都會寫一封信給我。”
“前沿也記掛著三娘子,是個有心人啊。”阿悅為她高興,“隻可惜戰事缺人,不然以你們的關係,該常見麵才是。”
大綏沒有婚前一年或一月不見麵的習俗,相反,好些剛定親時不熟的男女,都是通過準備成親的這段時日慢慢認識。有些大膽些的未婚夫妻,就是因為這樣的習慣發現彼此不合適,最後雙雙取消了婚約。
阿悅把這戲稱為古代版的“婚前試愛”。
“戰事要緊。”米三娘善解人意道,順便和阿悅解釋她和石小郎這麼急著成親的原因。
石小郎是家裡的小郎君,父親早逝,上有一個嫡親兄長。他自幼被祖父和兄長帶大,和這二人感情極深。
但在一年前,綏朝和廣平侯剛開戰時,石大郎隨大軍去了山東就沒再回來。聽他的同袍說,石大郎對敵時掉下山澗,找不到屍骨了。
作為石家僅剩的兒郎,他祖父母的心願就是希望他能快些成親,綿延石家子嗣。
“那……他家中情況特殊,不是不該參軍嗎?”阿悅疑惑,綏朝並沒有到那種緊急的時候,所以沒有男丁必須參軍的死命令。
像石小郎這種,完全可以闡明理由不去,更彆說還一去就是祖孫兩。
“他說要為兄長報仇。”米三娘歎氣,“我也沒甚麼可勸的,便拜托了阿耶請人照看著他,隻希望他能夠平平安安的罷。他已有一個多月沒寫信來了,也不知是不是哪裡不順利……”
“米縣丞都說了無事,那肯定不用擔心,也許是不方便寫信呢,三娘多寫幾封給他不就好了。”阿悅拈了塊米三娘親手做的棗糕,酸酸甜甜,滋味超級好,比禦廚做的也差不了多少。
米三娘聽了她的建議,轉頭道:“翁主喜歡這棗糕,我叫人多送些去。正好每年都要做許多送給親戚的,那兒還有好幾大盒呢。”
阿悅雙眼一亮,也不客氣地受了。
秋季豐收,她向來抵擋不住美食的誘惑,一不小心連著兩日都吃了一堆的棗糕、枇杷等涼性吃食。
第三天,終於鬨出問題了。
起初,阿悅隻是碰巧遇到寧彧和他多說了兩句話,也想從中探聽魏昭的消息。寧彧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她不清楚,反正話說得挺漂亮,讓她就是故意想耍脾氣也耍不出來。
準備告彆起身時,阿悅就感覺腹中一陣絞痛,搖晃了下,差點沒摔倒。
蓮女忙扶住她,驚訝,“翁主怎麼了?”
“可能是這兩天吃的東西雜了些。”阿悅捂著腹部,語氣弱弱道,“有點不舒服。”
寧彧的手收回,聞言有些想笑,鼻間就聞到了一點血腥味。
他愣了愣,迅速想到什麼,眼迅速往阿悅座位那兒一瞥,果不其然。
咳了聲,寧彧低低道:“翁主不舒服,該早些回去沐浴更衣才是。”
沐浴更衣?阿悅不大確定地望著他,什麼時候不舒服……就要去沐浴了?
還是蓮女有經驗,飛快反應了過來,輕呼一聲道:“啊呀,翁主——”
湊在阿悅耳邊小聲說了句什麼,阿悅的臉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起來,嘴唇幾度嚅動,才說出一個“哦”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