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憊一整日, 阿悅本以為自己能夠沾上枕巾就睡著, 沒想到躺了好一會兒,還是清醒無比。她開始無意識地數床幔上垂下的流蘇, 不知過了多久, 感到床榻微微一震,邊沿那兒有小塊陷了進去。
水汽夾雜著些許清香在空中蔓延開來, 阿悅還饒有閒心地想,是薔薇水的味道。
這種香味略顯女氣,應該是按照她的喜好灑的, 也跟著到了阿兄身上。
“已經睡了嗎?”魏昭輕問了句。
阿悅也不知在想什麼, 聞言就閉上了眼,裝作已經熟睡的模樣。
魏昭低笑一聲,抬手幫她掖了下被角, 香味隨之濃鬱了些。微熱濕潤的感覺打在阿悅耳梢,讓她耳梢都紅了許多。
“睡著了也會紅嗎?”魏昭輕輕道, 捏了捏她的耳尖,然後就看見那兒不受控製地抖了抖, 可愛極了。
阿悅沒忍住翻過身來,“阿兄乾嘛呀,我都要睡著了。”
不像埋怨, 倒像是撒嬌, 聲音綿綿的, 軟糯極了。
魏昭含笑, “是我不好, 阿悅快睡吧,不再動你了。”
阿悅點了下頭,轉身就把自己埋進了被褥,還悄悄捏了把臉,又紅了。
前世她心臟病發作離世時才不到十五,也就是上初二的年紀,而且學校還很少去,接觸過的同齡男生太少了,更彆說親近。
這會兒能夠接受和魏昭同睡一榻,還是因為兄妹二人相處了這麼多年,關係就極好,才不會覺得彆扭。
但更進一步的接觸,對她來說也實在有點超出界限了。
想到以後每個夜晚都要和魏昭這樣睡在一塊兒,阿悅臉蛋更燙,她覺得都不是被窩在暖自己,而是自己在暖被窩了。
這樣胡思亂想著,就忍不住悄悄翻來覆去,手腳也一會兒放進被窩一會兒鑽出去。
小動靜斷斷續續,窸窸窣窣的聲音持續了有兩刻鐘之久,龍鳳燭都短了一截。
“阿悅睡不著嗎?”突如其來的男聲讓阿悅驚了下,訕訕停住動作,“阿兄這麼久還沒睡呀。”
“嗯。”
阿悅玩笑道:“不會是因為剛剛大婚才睡不著吧?”
沒想到得到的又是一聲“嗯”,魏昭在她麵前向來都是十分坦誠的。
聽到這個回答,阿悅踟躕了下,借著朦朧的光芒看向他,那雙溫潤的眼也正靜靜凝視而來,“阿兄是……緊張嗎?”
不管是待嫁的那幾日還是跟著對拜時,阿悅都毫不緊張,但從魏昭一起上了榻以後,心就忍不住不安地跳一下跳一下,遲遲無法入睡。
她以為魏昭也是和自己同樣的心情,可魏昭看了看她,莞爾,“我不緊張。”
“那是為什麼?”她好奇,“難道是傷口還沒好,又複發了?”
說著就要坐起身查看,被魏昭按了回去,“傷已經基本無事了,不用擔心。”
“……喔。”其實阿悅也就是找點事做,因為現在兩人相處的狀態和氛圍……總讓她覺得有點怪怪的。
說到底平時都能一躺下就睡著,偏偏在這關鍵時刻掉鏈子。
“我隻是仍有些不敢相信。”
“不相信什麼?”
“不敢相信,阿悅已成了我的妻。”
聞言,阿悅不大明白地看著他,隱約覺得,此刻那雙眼中流動的溫柔和以往有些許不同。
具體有哪些不同,現在的她還無法懂得。
她飛快地一眨眼,重新背過身去,“不已經是了嗎?快睡吧阿兄,明早還要去給阿嬤和大舅母請安呢。”
魏昭一笑,“好。”
大婚的第一夜,兩人分衾而眠,所思各異,慢慢等到了天亮。
第一縷曙光穿透簷角時,蓮女等人已經忙碌多時。
“裡麵有動靜沒?”
宮婢搖頭,“安靜得很,兩位主子怕是還睡著,要叫人嗎?”
九英看了眼日頭,“今日得守時辰去給太後和太皇太後請安,你們備好東西,我進去提醒陛下和娘娘。”
“好嘞。”
九英膽子還是大的,推門而入後走了幾步,才發現兩位主子都各自醒著呢,隻不過都沒出聲。
“陛下,娘娘……?”
一聲輕喚驚醒了二人般,瞬間恢複了平日的模樣,心領神會地起榻。
這時候九英才看清榻上的場景,兩人竟是分了寢被睡的,中間還隔了那麼長的距離。
他心中奇怪,不由琢磨起來,陛下和翁主……到底什麼意思呢?
雖說成婚了,但阿悅也不需要特彆妝扮,簡單梳了個發髻再抹一層薄薄的護唇的唇脂就可以了,沒有顏色,她本身的唇便是淡粉色的,如桃花般,水潤可人。
魏昭的速度則更快,梳洗更衣後就在屋內等她,看著幾個宮婢商量和她商量著要穿哪套衣裳,最後還是他開口選了一條火紅的長裙,配了淡色絲綢披肩。
本就是唇紅齒白的佳人,再配上這鮮豔的衣衫,如同一幅濃墨重彩的美人圖,漂亮極了。
殿內宮人的視線都不由被阿悅所吸引,心道不說其他,單論容貌翁主絕對是世間少有,每日隻看著都能呆呆看大半日,也能高興許多啊。
阿悅愛美,不由在銅鏡中多看了幾眼,回頭望魏昭依然耐心地等在那兒,不知怎的就多了一點奇怪的感覺,這感覺讓她忍不住的想要露出笑容。
“阿兄。”阿悅眉眼彎彎喚人,走去踮腳幫他平整了領口,“這兒翻起來了,不好看。”
魏昭很是順從地站立,微微矮身以便阿悅動作,安靜低首看她,無論是烏黑的發還是微垂的眉眼,都很美。兩人做得極為自然,也隻有旁邊的九英等人看著忍不住笑了笑。
本來還以為乍然從兄妹成為夫妻總會有些不自在,沒想到這二位都適應得極好,甚至看著感情比從前更上一層。
動作間有侍官求見,說是昨夜有使者送了大婚的賀禮,因此人身份特殊,眾人不知該如何處置,不得不向上稟報。
“哦?”魏昭稍微一想,似乎猜到了是誰,“是廣平侯那邊?”
侍官點頭,“是……陛下,可要留著?還是讓使者原樣送回?”
“大婚之喜,來者皆是客,哪有拒絕之理。”魏昭神色淡然,“呈上來吧。”
一個極其巨大的箱子被抬上,有侍衛上前小心打開,登時被裡麵耀出的寶光給齊齊閃住了眼。
這竟是座極大極高的紅珊瑚,上麵掛了各式珍珠和金銀,看上去豪奢至極。
廣平侯是不缺銀子,可給稱得上是敵人的陛下送上這麼大一份禮,真是叫人看不懂了。
侍官都忍不住張大了嘴,完全不明白這位廣平侯怎麼想的,雖說天下奇珍陛下想要也不會缺,但廣平侯這送的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