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婆子坐過來,秀才娘子給她端了碗茶,安靜站在婆婆身旁。
米婆子拍拍林雲舒的手背,“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想當初為了給我兒子讀書,什麼臟活累活都得乾。”
林雲舒笑著恭維她,“大姐這是苦儘甘來,一切都值了。”
秀才隻要不往上考,僅靠教書也能養活一大家子。
米婆子笑眯了眼。
恰在此時,米秀才帶著小四從東廂出來。小四眼眶有些發紅,頭埋得低低的。林雲舒袖子裡的手緊緊握在一起,心中生出不好的預感。
米秀才歎了口氣,撂衣擺坐下,端著茶碗喝了一口,沉吟片刻方道,“這孩子被耽誤不少時日。論語雖會背,卻並未吃透。四書五經更是背得磕磕絆絆……”
他話還未說完,張二猛突然出現在院門口。
米秀才立即迎上去。張二猛沒有進屋,而是將一封手書交給米秀才,他當著張二猛的麵打開信,略作沉吟,衝對方點了點頭。
張二猛朝堂屋方向看了一眼,又轉身離去。
林雲舒不知怎地竟想到了李瑾萱,她給小四找先生一事,除了家人就隻剩下李瑾萱了。
米秀才很快回來,接著道,“這孩子雖基礎差些,隻要勤奮好學,假以時日倒也未必不能有一番造化。”
這個意思就是收下了,不等林雲舒使眼色,小四已經走到米秀才麵前,拿起茶碗跪倒便拜。
米秀才接過,抿唇飲下一口,這師徒名分就算是定下了。
出來後,林雲舒拉著米婆子拐彎抹角打聽了。這束脩不低,一個月竟要一兩銀子。
小四立在旁邊,拳頭攥得緊緊的,眼底全是焦急。
林雲舒安撫似地拍拍他的頭,示意他稍安勿躁。
等出了巷子,小四才紅著眼眶,“娘,我不讀了吧?太貴了。”
林雲舒斷然拒絕,“怎能不讀呢。放心吧,娘有銀子的。我前段時間給縣令夫人接生,得了百兩賞銀。剛剛收到的謝銀也有二兩多。夠你讀上好幾年書的了。”
小四這才鬆了一口氣,握緊拳頭,圓潤的眼睛裡滿是堅定,“娘,我一定會好好讀的。若是兩年後,我還不能考上童生,那就不念了。”
總不能讓娘和哥嫂一直供他讀書。
林雲舒沒說什麼,有點壓力還是好的。
到了城中,林雲舒花了大價錢買了兩刀墨竹齋的紙,一刀就要二兩銀。這種紙具質地綿韌、光潔如玉、不蛀不腐、墨韻萬變之特色,僅比皇家禦用的榮寶齋差一點。
小四瞧著母親花這麼大價錢買紙,疑惑起來,“娘買這些乾什麼?”
林雲舒歎道,“之前,我瞧著那米秀才嫌你基礎差不肯收你,我猜想是縣令大人幫的忙。咱們不能當不知道。要親自去拜謝才是。”
小四恍然大悟,隻是難免有些愧疚,“娘,都是孩兒無能。沒能讓先生滿意。”
“傻孩子。不是你無能,你隻是被耽誤罷了。”林雲舒摸摸他的腦袋,“以前家裡條件不允許,娘也是沒法子才讓你待在族學。但現在家裡條件好點了,娘不能再耽誤你。你一定要珍惜這次機會。到了米秀才這邊,要與人為善,不可孤僻。”
見他麵露疑惑,林雲舒又多說幾句,“與人為善是讓你跟同窗們和睦相處。不可孤僻是想讓你不要自卑。這世上貧窮的人很多,一時的貧窮不算什麼,最要不得的是心裡的貧窮。你想想,你再窮也沒有吃彆人家的大米,何需在他人麵前自卑。”
小四歪著腦袋思考好一會兒,連連點頭,“娘說得極是。孩兒定會牢記於心。”
林雲舒帶著小四親自去拜謝。
何知遠這會也沒事,見了他們。
林雲舒將禮物奉上,又讓小四特地拜謝他。小四依言照做。
何知遠卻擺手道,“我隻是瞧著大娘進步有度,教出來的孩子不會很差,擔心米兄操之過急。所以才出言提點幾句。並不曾真的幫到什麼忙。這禮實在是受之有愧。”
大多數人收徒都是挑天資極佳者。甚至恨不得四歲就會寫詩。像小四這樣十三歲還沒把論語吃透,等同於從頭教起。
何知遠觀林雲舒識文斷字,人品純善,聰慧過人,想來她的孩子也不差,擔心米秀才一葉障目,才特地寫了信提點幾句。
林雲舒卻正色道,“提點也是恩情。不能不感恩。大人太過謙遜了。”
兩人你來我往客套好一會兒,小四在邊上瞧著,半點也不急,反而津津有味。
何知遠忍不住心中讚歎,十三歲少年性子便如此穩重,不急不躁,心性實屬難得。將來這孩子必定大有出息。
出了縣衙,林雲舒帶小四找牙人租了個一進院子。
既可以給小四讀書,又可以讓老大兩口子過來賣糖。等老二老三回來,也不必急匆匆往村裡趕。
家裡的田地,林雲舒作主租給彆人。老大兩口子也沒有異議。
村裡人很快知曉他們一家要到城中討生活了。
村裡人十分舍不得,其中花媒婆更是攥著林雲舒的手不放。
林雲舒勸解幾句,她才鬆了手。
族長知道大嫂是為了小四才去城裡討生活,長歎一口氣,“大嫂,我不如你多矣。”
他一族之長竟不如一介女子做事果決,想做便做,絲毫不帶猶豫。真真讓人欽佩。
找了個吉日,林雲舒一家在族長及幾個族人的幫助下搬到縣城。
他們租住的一進院子有六間房。四個兒子以及林雲舒一人一間,剩下一間作為雜物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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