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雲舒點頭,折回灶房,端了剛剛炒好的菜,走到小姐門口,還沒來得及敲門就聽到裡麵,一個清脆的女聲傳來,“小姐,表少爺高中案首,你應該高興才是啊,怎麼反而愁眉苦臉的呢?”
崔宛毓的聲音聽了讓人如沐春風,“年前姨母寫信給母親,說她身體已經到了油儘燈枯的地步。我擔心表哥知道會受不住。”
“表少爺若是知曉此事,以他純孝的性子必定不肯在京城讀書。”
崔宛毓鬱鬱寡歡,“是啊。我就是擔心這個。”
如紅也不知該如何勸,隻好轉移話題,“小姐,你剛剛有沒有注意到,咱們進來的時候,這家飯館右門隻貼一半對聯,另一半隻有紅紙,沒有字。”
崔宛毓果然被轉移話題,跟著一起納罕,“這是何習俗?”
林雲舒敲了門,如紅過來開門。
林雲舒將菜送到她手中,剛轉身離開,崔宛毓卻是將她叫住。
林雲舒剛剛無意間偷聽到對方談話,現在瞧見正主還有點尷尬,她輕咳一聲,“這位小姐,可是有什麼招待不周的地方?”
崔宛毓撩開麵幕,露出那張稚嫩精致的小臉,“這位大娘,我家丫鬟剛剛在你們飯館門口瞧見貼著紅紙,是何習俗?”
林雲舒燦然一笑,“是這樣的。那是對聯。小店出了上聯,如有人能對出下聯,一應花費全免。”
崔宛毓一聽,眼睛亮了起來,“什麼對聯,可願說與我聽。”
林雲舒笑著將上聯說了。
如紅聽了也沒覺得有什麼難的。可崔宛毓的臉色卻是陡然大變,眉心漸漸擰起。
知道她一時半會也想不出來,林雲舒便退了出去。
如紅摸了摸肚子,提醒她,“小姐,先吃飯吧。”
崔宛毓咬著嘴唇,坐下來,卻是魂都丟了,嘴裡念念有詞。
如紅試探著問,“小姐,這對子很難嗎?”
“當然難了。這上聯是金木水火土。下聯想對上,也得按照這個來。”崔宛毓拿著筷子,下巴點了點,“在外就彆講那些虛禮了,你坐下一塊吃吧。”
如紅搖頭,“不用了,小姐,我剛剛聽徐嬤嬤說了,她已經定好了飯菜。等翠綠吃完來替我,我再去吃也不遲。”
崔宛毓也沒強求。
許是腦子裡想著對子,飯也沒吃幾口就飽了。
剛剛去吃飯的翠綠回來了,如紅便讓她照顧崔宛毓,獨自去了大堂。
剛好是飯點,許多書生都來這邊吃飯。
如紅聽見他們都在討論那個對子,這才得知這對子掛了兩個多月,竟是無人能解。她囫圇吞棗將飯菜一掃而空,小跑著回了房間。
崔宛毓正坐在書桌前,拿著管筆在寫下聯。
如紅眼睛一亮,“小姐,你對出來了?”
崔宛毓皺緊眉頭,小臉格外肅穆,搖頭,“沒有。”
如紅示意翠綠去整理床鋪,小聲道,“小姐,大堂裡有許多書生吃飯。我聽他們談起,說是這對聯貼了兩個月,至今沒人能解。”
崔宛毓咬著嘴唇,眼神幽深。
如紅轉了轉眼珠子,出主意道,“小姐,你何不寫信給表少爺,問問他呢?”
崔宛毓很是心動,可又覺得自己太過沒用,倔強地搖頭,“不行。若是被表哥知曉,定會嫌棄我書讀得少,將來不能跟他琴瑟和鳴,做紅袖添香的雅事。”
如紅沒奈何,隻能打消這個念頭。
到了晚飯,崔宛毓依舊沒能吃上幾口。
如紅這才急了,勸又勸不住,隻好到隔壁向夫人求救。
崔夫人聽說女兒茶飯不思,將如紅狠狠罵了一頓,聽說是因為想對子,更是氣結,讓如紅重新到灶房端了菜過來。坐在桌邊看著她吃,“彆想了。快些吃吧。若是不會,等我們到了府城,問你爹爹便是。”
崔宛毓來了精神,麻利拿起筷子,喜滋滋道,“娘說得是。爹爹一定能解的。”
崔夫人點著她的額頭,“就因為這麼點事,你就虧待自己,你讓我說你什麼好。”
崔宛毓羞得小臉通紅。在母親的監督下,將飯菜吃得一乾二淨。
如紅將盤子端到灶房,剛好碰到小四騎著毛驢回來。
店裡老板娘,小二,灶房的廚娘,甚至是幫廚都迎了上去。如紅也湊上去聽了一耳朵。
“怎麼樣?考上了嗎?”林雲舒眼巴巴地看著蔫頭耷腦的小四。眾人的心都跟著一起沉下來。
老大拍拍他的肩膀,“沒事。隻是縣試而已,下回你再努力便是。”
林雲舒也跟著勸,“對。你拜了米秀才為先生,學了還不到一年。考不上也在情理之中。”
眾人七嘴八舌跟著勸起來。躲在旁邊的如紅抽了抽嘴角。隻是最基礎的縣試都沒考中,還考什麼科舉,純粹就是浪費銀子。
卻不想小四翹起唇角,眉眼帶笑,“考了二十名。”
林雲舒大喜過望,顧永輝一拳捶了過去,“原來你剛剛是裝的呀。”
小四撓頭裝傻,“沒有。我隻是沒想到我這次居然能通過。”
“你都讀了這麼多年書,也該讓你過了。”老大快言快語道。
其他人也都跟著附和,“對啊,你從五歲就開始讀書。縣試也該讓你過了。”
如紅嘖嘖兩聲,瞧著那人也有十四歲,讀了八年書,才過了縣試。還這麼高興。真是一群鄉下土包子。
她回了屋,把這笑話說給小姐聽。
崔宛毓放下書,彎了彎嘴角,用一種自豪的語氣道,“不是所有人都像表哥三歲就會念詩,五歲熟讀詩詞歌賦,十二歲就考上童生,十五歲就中了案首。”
如紅笑著打趣,“小姐,你還漏說了呢。興許表少爺十八歲就能高中狀元。”
“這種事情可不能胡說,當心被旁人聽去貽笑大方。”
“表少爺文曲星下凡,一定能高中的。你啊放心好了。”如紅自然知道崔宛毓愛聽什麼。
果然!崔宛毓嘴上雖責罵兩句,內心卻是極為受用,那嘴角一直翹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