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頭老臉一紅,尷尬得直搓手,“我這不是為了我女兒著想嘛。你也知道我張家日子過得不如顧家。陪嫁嘛,我也不全拿著,我陪一半。我就是想讓顧家待我女兒好。到底是我親閨女,我那婆娘走的時候,還拽著我的手,讓我給她找個好人家嫁呢。”
他眼眶微紅,竟有幾分老父親的模樣,花媒婆崩著的臉皮終於鬆了,“你家閨女嫁的是小兒子。顧四郎上麵有兩個哥哥都已經成親了。就說那大兒媳婦成親七年,一無所出,人家休她了嗎?人呐,得將心比心。你不能把人往歪處想。你家女兒這可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人家。你錯過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那是那是!”張老頭抬了抬眼皮,“那我之前說的彩禮?”
花媒婆從懷裡掏出個帕子,像剝洋蔥似的,揭開一層又一層,最終揭了八層才露出裡麵的一層銀票,她捂著胸口,一陣後怕,“從未拿過這麼多銀票,來的路上,我這心都慌著呢。你瞧好了,一百兩。要是沒問題,你就在婚帖上按個手印。”
張老頭眯著眼睛,打量著銀票上的字,確確實實是一百兩,隻是他也沒拿過銀票,不確定這是真是假,有些遲疑。
花媒婆朝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你要是不確定,你找個會認錢的來問,不就行了?”
張老頭揚聲衝著院子喊了一聲。
張大郎從屋裡出來。
“去將族長請來。”
張大郎麻利跑出家門。
沒一會兒,族長被張大郎客客氣氣請過來。
得知兩家即將辦喜事,族長也沒推辭,幫著認銀票,確定沒有假,張老頭按了手印。
花媒婆將婚帖收進懷裡,“那行了,你好生置辦嫁妝吧。來前,秀才娘讓我轉告你一句,嫁妝多少是你女兒的臉麵,跟她們家沒關係。你自己看著辦。”
族長瞧著花媒婆大步流星往外走,嘖嘖歎道,“顧家這是起來了。瞧這話說得多大氣。”
他扭頭看向張老頭,語氣格外鄭重,“你也不能太小氣了。到時候丟的是我們張家的臉麵。”
張老頭點頭稱是。
陳繼昌的信接了沒幾天,老大老二被母親打發進城采買婚慶用品,回來後就道,“城門牆上貼著朝廷今早發下來的詔令,各地選拔秀女宮女。”
原來縣令在城內城外張貼皇榜,本縣所有良家出身,十三以上,十八以下的未婚女子都要參與秀女選拔。宮女的年齡要小一些,隻要十歲至十四即可。
秀女的身份並不一定要官家女子,隻要祖上三代沒有犯過事,良籍即可。
對於普通人而言,若是能選入宮中當妃子,哪怕隻是最下等的侍禦對於全族而言都是無上的光榮。當然這也是通往富貴之門最快的捷徑。
雖說選秀勞民傷財,但大家的熱情卻是高漲的。
就連那些前來吃飯的書生們都議論紛紛。
“老板娘,我要一隻烤鴨。”
小二左顧右看沒發現嚴春娘的身影,立刻報到林雲舒這邊。
林雲舒雖然奇怪嚴春娘為什麼沒有待在灶房,可還是先緊著客人,“我來做吧!”
烤鴨的做法,這邊的飯館隻有林雲舒和嚴春娘兩人會。
她到灶房烤好後,端了出來。
想了想,又進了灶房。
立在門口的淩淩聽見食客們羨慕那些家中有女兒的人家,無奈搖頭,得虧她相公不愛讀書,若真的成了這種斯文敗類,她恨不得一鞭子抽死。
秋菊瞧見自家小姐麵露凶狠,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有些害怕她發火,拽了拽她的袖子提醒她,“小姐,你不去灶房了嗎?”
淩淩這才收回視線,站在門口探頭往裡看,“娘,虎頭餓了,有什麼吃的嗎?”
虎頭長得虎頭虎腦特彆可愛。全家人都非常疼這個小娃娃,林雲舒也不例外。
一聽這話,林雲舒當即就掀開蓋子,“正好蒸了雞蛋羹,你端去給他吃。”
秋菊上前幫忙端菜。
“虎子誰帶的?”
淩淩笑眯了眼,“大嫂帶的。”
林雲舒輕歎口氣,嚴春娘對虎子真的很上心。
等人走了,林雲舒隨便找了個空位置歇息。老二領著顧守庭從外麵進來。
最近幾年,顧守庭家裡日子過得越發好了,前兒她還聽花媒婆說他家又開了二十畝荒地,正托花媒婆給春玉尋個好人家嫁了。這會子卻是滿麵愁苦。
林雲舒有種不好的預感,“怎麼了,這是?”
說完,才意識到飯廳這邊吃飯客人太多,不是說話的地方。便讓他們進二院說話。
進了大堂,顧守庭麵上憂心忡忡,抿著嘴,有些難以啟齒,卻又不得不說,“大弟妹,我家春玉被挑中宮女了。”
林雲舒心中一凜,說實話她不希望族裡的姑娘進宮。伴君如伴虎,誰知道還有沒有命回來呢。
顧守庭眼皮腫脹,嘴唇起了一層皮,明明也就四十來歲的人,此時卻蒼老得不像話,一開口,嗓子乾澀沙啞,“大弟妹,我也是沒法子才來找你的。我家春玉才十三啊,她還那麼小,她連字都認不全,她哪能進宮伺候那些金貴人呢。請你一定要幫幫我。要不然,春玉……春玉一輩子就毀了呀。”
他心中十分自責,他萬萬沒想到,那些負責選人的太監居然會挑中他家春玉。他就這一個女兒。小時候受了不少苦,好不容易這兩年家中有了盈餘,一家子沒過幾天鬆快日子,居然又碰上這事。他在家長籲短歎,嘴角起了一圈燎泡,還是兒子兒媳提醒他,可以找大弟妹想法子,他才厚著臉皮登門。
但凡有一線希望,他都要試一試。
林雲舒也沒推辭。春玉不僅僅代表她自己,她還是顧家人,宮中那樣凶險,她還那樣小,也沒見過人心險惡,若是不小心摻進宮鬥,那才是最致命。
她當機立斷讓老二將小四叫來。
這天休沐,小四和陸文放正在書房探討學問。
得知母親叫他,小四立刻從記裡出來,陸文放跟他一塊出來了。
林雲舒將事情簡單說了一遍,末了吩咐他,“你去縣衙打點下,務必請縣令大人將春玉的名字劃掉。”
小四也知道事情嚴重性,沒有推辭。
顧守庭從袖子取出一張二十兩的銀票遞給小四。
小四剛要領命而去,被陸文放叫住。
陸文放滿臉苦笑,“嬸子,恐怕這次你這銀子沒處花去?”
眾人滿臉震驚,顧守庭聲音抖然拔高,眼睛直勾勾盯著陸文放,“為何?”
陸文放嘴角露出一絲譏諷,“咱們這個新縣令是個沽名釣譽之輩。前幾天我爹跟西風縣幾個有名的鄉紳在三丈樓為他大擺宴席,他卻在宴席上大放厥詞,言語中很是看不起我們這些商賈。轉頭,那些潑皮無賴到店裡白吃白喝,他反倒叫我爹彆小氣。你說氣不氣人?”
小四想了好一會兒,猜出一點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這是他新上任以來做的頭一件大事。那麼多人盯著,哪怕為了名聲著想,他也不敢收受賄賂。”
“這可就難辦了。”林雲舒有些頭疼,轉頭吩咐老二,“你守在縣衙門口,仔細打探,看看有沒有人成功。”
不是所有人都願意自己的閨女進宮吃苦的。若有人成功撬開縣令大人的嘴,那他們一定也能。
老二領命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能夠支持正版,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