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試為期三天, 很快考完。
四月十五這天公布成績。陸文放落選, 小四得中, 名次倒也不低,排到二十六名, 如果不出意外, 小四應該能中二甲。
落榜後,陸文放不打算在京城逗留,而是直接回鄉。
小四和陳繼昌為他送行。
許多落榜學子都很傷心。陸文放倒是沒有,反而衝著兩人笑,“我早就預料到了。沒事,我還年輕, 下回再接著考。此次我要回家成親,不能親眼得見顧賢弟跨馬遊街,真是可惜。”
陳繼昌上回見麵就知道陸文放回鄉是為了娶妻, 語氣頗為遺憾,“可惜我看不到陸賢弟當新郎官的樣子了”。
陸文放神色黯淡, “我還沒告訴你,我娶的是嫡母娘家侄女。”
陳繼昌有些驚訝, “你父親也同意?”
陸文放嘴角淺淺勾著, “父親覺得極為合適。要不然我也不會提前這麼早過來。但是父親不肯打消這個念頭。我隻能認了。”
陳繼昌想了想,“恐怕你嫡母也是想栓住你。”
陸家嫡長子止步於童生, 連秀才也沒中。陸夫人擔心陸文放嫉恨她,將來不肯幫扶長兄,才出此下策。
估計陸老爺也是出於這個考慮, 才默許這門婚事。
陸文放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來,“真是諷刺。真當我是軟柿子麼。”
小四本能覺得他想乾傻事,“陸兄,你?”
陳繼昌安慰道,“左右你已經是舉子。不需要太委屈自己。”
陸文放眼底露出一絲陰狠,卻又很快消失不見,臉上燦然一笑,“彆擔心,我知道怎麼做的。”
陸文放上了馬車,衝他們揮手,告辭離開。
通過會試的舉子們需要經過禮部侍郎培訓,確保不會殿前失儀才能參加殿試。
一個月後,殿試正式開始。
小四在大哥的陪同下走到禮部門口。
有不少考生已經站在門口等候,小四跟大哥打了聲招呼,腳步輕快走了過去。
不多時,自東麵來了兩隊錦衣衛,個個器宇軒昂身姿挺拔,頭戴黑色折簷氈帽,綴銅冒頂,飾有孔雀翎一對,身穿窄袖雲肩通袖膝襴袍,外罩青布對襟長身甲,用金紐扣紐係、兩側及後身開鋸,底部飾彩色排穗,通身綴金屬丁,腳蹬官靴,手持秀春刀,氣勢斐然。
很快禮部官員出來,核對名單後,依次列隊入宮。
老大跟到宮門口,看著考們們漸漸遠去的背影消失在宮殿當中。
大殿內,錦衣衛立在考生兩側,禮部官員立在丹墀外,垂眸靜立等候聖上鑾駕。
沒一會兒,有太監尖著嗓子高聲唱道:“陛下升殿!”
考生們跟著禮部官員跪地,三跪九叩,動作整齊劃一。
聖上輕緩的聲音由遠及近,清脆聲音在上方傳來,“平身,賜題。”
雖然許多人都好奇皇上長相,但沒一個人敢抬頭看的。
小四對皇上有一種很複雜的心態。
四年前,要不是皇上選秀女,他也不會失去心愛之人。
心中也曾想過權利真是這世上最好的利器。隻要有了它,什麼東西不用爭,就有人送到你手裡。
可他知道自己爭不過皇上,也隻能認命。
成親後,他漸漸忘記那些過往,隻想著早日功成名就,讓家人都能過上好日子,再也不會受人威脅。
他斂了心思,長舒一口氣,開始答題。
殿試隻有一場,隻考策問,時間為一個時辰。
按照月國之前科考慣例,策文不限長短,一般在2000字左右,起收及中間的書寫均有一定格式及字數限製,特彆強調書寫,必須用正體,即所謂“院體”、“館閣體”,字要方正、光園、烏黑、體大。
小四在練字一道上,下過苦功,但能進入殿試者都是佼佼者,習字時間可能比他還要多,從這點來看,他的優勢並不明顯。
考生們專心答題,大內侍衛整齊劃一立在四周,考場鴉雀無聲。
不多時,有腳步慢慢走來,由遠即近,大部分人都在專心答題,小四先是在草紙上大致寫一遍,檢查三次,確保意思對了,方謄抄在答題紙上。
他謄抄之時,沒注意到有人在他前麵走過。在他試卷上停留幾秒,才繼續往前麵走去。
等他謄抄完畢,準備鬆鬆筋骨,這才注意到那個身穿黃衣的男子正站在他前麵那排,正側著臉看考生答題。
不等小四多看幾眼,一名太監急匆匆跑進來,跪下行禮後,小聲跟皇上說了什麼。
皇上臉色大變,轉身看了眼考場。小四嚇得立即低下頭去。
皇上輕歎口氣,從側殿走出。
走出大殿,皇上才焦急問道,“好好的,皇後怎麼會暈倒呢?夏荷那丫頭到底是怎麼照顧的?”
太監一臉憤慨,“可不是嘛。虧得皇後平時那麼疼她。竟然不儘心伺候。不過她倒是有幾分腦子,很快就傳了太醫。這會子正在仁明殿幫皇後診脈呢。”
皇上上了龍輦,沒多會兒,就到了仁明殿。
唱名後,宮女太監跪了一地,就連剛剛還在把脈的太醫都停止動作,跪倒就拜。
張寶珠已然醒來,正要撐著身子下床行禮,皇上先一步坐到她身後扶住她,聲音溫柔,“既然病著,就好好歇著。不必下來行禮。”
張寶珠聲音有些低弱,“謝謝皇上。”
美人憔悴就像被霜打過的海棠,從內到外透著嬌弱,皇上對美人一向憐惜,看向太醫,“胡太醫,皇後所患何病?”
胡太醫拱手行禮,“皇上,老臣剛才還未診完。”
皇上蹙眉,冷聲道,“還不快診?!”
胡太醫膝行到床塌,拿著帕子,診了一刻鐘,老臉綻成一朵花,“恭喜皇上,恭喜皇後娘娘,這是喜脈啊。”
皇上和張寶珠對視一眼,齊齊看向胡太醫,“當真?”
“千真萬確!”
皇上站起來,龍心大悅,大手一揮,“好,好,朕重重有賞!”
宮人們個個麵露喜色,紛紛磕頭謝恩。
張寶珠摸著自己的肚子,幸福,滿足,各種甜膩的滋味襲入她心間。
夏荷大著膽子上前,臉上掛著討好的笑容,“怪不得今早奴婢聽到院子裡有喜鵲叫呢。原來娘娘有喜了。”
許是有了喜事,皇上對她和顏悅色起來,“以後你要好好伺候皇後。若是動了歪心思,提頭來見。”
夏荷抖了抖身子,跪伏在地,“是”。
張寶珠笑道,“皇上,夏荷伺候很周到。”
皇上握住她的手,沒有跟一個丫鬟計較,神情略微有些激動,“三年了,朕終於有孩兒了。這下子太後再也不用擔心朕的江山無人得繼,朕也不用委屈納那王家女進宮了。”
張寶珠臉上的笑容緩緩落下。
其他宮人聽到這話,恨不得自己耳朵聾了,神色僵硬,紛紛低下了頭。
張寶珠想到一直為難自己的太後,眸間也有一絲憂慮,卻又很快回神,主動岔開話題,“皇上,今日是殿試,你已經在這邊逗留許久了,該回去了。”
皇上拍拍她的手,捏捏她的臉,點頭,“是要回去了。要不然那些禦史又危言聳聽。”
張寶珠送他出來,裝作不經意問了一句,“皇上,今天參加殿試的舉子可有臣妾的同鄉?”
皇上背著手,淺淺一笑,“皇後稍安,待朕一問遍知。”
行至殿外,張寶珠及宮人跪送皇上離開。
太陽朗朗升起,考生們的親眷或仆從們在宮外等得那叫一個望眼欲穿。
待太陽升高,接近巳時,人群攢動起來。看時辰,考生們應該快要出來了。
不多時,一支整齊隊伍自那威嚴肅穆的宮殿而出,頭戴儒巾,身著青衣,正是今天參考的舉子們。
很快這支隊伍出了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