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文放將蘇惜惜接走, 小四一樁心事也了了。
隻是林雲舒卻瞧著他並不高興,反而心事重重的。
自己親兒子,她自然不會在心裡瞎猜, 而是將人叫到屋裡問, “你這幾天到底怎麼了?考中榜眼還不高興?”
小四沒想到自己的心事被母親看出來了。不想她擔心,他將京城發生的事情跟母親說了一遍。
張寶珠那兒倒沒什麼可說的。兩家已經分道揚鑣,以後不要再來往就是。
隻是崔宛毓和李明彥的事,林雲舒有些心虛。
她一早就知道這事,擔心兒子先入為主,不肯接受崔宛毓,所以才瞞著沒告訴他。
既然現在已經知道, 林雲舒想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打算的。
小四也有些鬨不清楚,總覺得心裡悶悶的,“她出身高貴, 我隻是農家子,我總覺得她看不起我。”
“傻子。你娘也是出自衡陽林家,不比她崔家差。顧家祖上也被封過侯爵。你一樣有好出身。她要是真看不起你,為何要嫁給你?她隻是以前過慣好日子,乍然生活水平降低,心裡不平衡罷了。我剛嫁過來的時候,也非常不習慣。可是日子久了, 也就習慣了。你得給她時間慢慢適應。”
小四咬著唇,看著那昏黃的油燈,有些難以啟齒, “可是我們至今未圓房。”
林雲舒差點將手中的茶杯掀翻,“那你問她理由了嗎?”
娘子的拒絕對他而言是一種羞辱,他怎麼好意思問出口,他輕輕搖了下頭。
林雲舒不喜歡猜,直接道,“你不問,反而自己生悶氣,那你除了難為你自己,對夫妻關係絲毫沒有幫助。”她撫了撫小四的腦袋,“小四,在官場上,你不喜形於色是免得彆人看出你的喜怒,看穿你的心思,從而對你不利,這是對的。但是對自己的娘子,你要適當將你的高興,你的不滿表現出來。你不說,誰能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誰也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
小四仔細琢磨了會兒,覺得他娘說得對,虛心受教,“娘,我知道了。”
鄉下夏天的夜晚總是那麼安靜, 漆黑的天空如同幕布,點綴著無數顆星星,皎潔的月牙發出淡淡的銀光,灑落大地,照亮行人朦朧的臉龐。
小四走在漆黑的小道上,傾聽樹葉發出“沙沙沙”的聲響以及青蛙呱呱聲。
有個小廝守著院門,聽到敲門聲,打著哈欠過來開門。
小四腳步虛浮,跟對方說了句什麼,就徑直回了房。
到了主臥,有兩個丫鬟守夜,聽到動靜起身給他打水。
小四喝了酒,頭有點暈,迷迷糊糊洗漱好後,爬上了床。
崔宛毓睡得正香,突然一個身影靠近,她嚇了一跳,立刻彈坐起來,“誰?”
小四雙手背在腦後,就著床前朦朧的光,崔宛毓看清他的臉,聞到他身上的酒味兒,微微皺眉,“你這是喝酒了?”
小四點頭,“喝了。”
崔宛毓往裡麵挪了幾步,正要睡,隻見他的胳膊伸了過來,崔宛毓原先還有幾分困意就這麼沒了。
正想著他是不是會強來時,就聽他手又收了回去,聲音在漆黑的夜裡有幾分幽冷,“你這是想為誰守身呢?李明彥?”
聽到這個名字,崔宛毓猛然回頭,外頭守夜的丫鬟們也嚇了一跳,全都凜住呼吸,不知該不該進去勸。
“你說什麼?”崔宛毓神色驟然大變。但凡是男人就沒有不介意這一點的。
小四雖看不清她的臉色,卻能感覺到她的呼吸停滯幾秒,她一直不肯給他好臉色,他原以為是結婚那日受了氣,可是在京城聽到那則流言,沒法不讓他入心。
他心情鬱鬱,母親一眼便看出來,主動找他談話,讓他跟崔宛毓好好聊一聊。
還說夫妻之間最忌諱的就是猜疑,悶在心裡,誰也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如何能知你的心思。
小四想了好幾天,最終還是把一直纏繞在自己心頭的疑問問出口,“我在京城,佳慧公主讓我好好管教你。說了你與李明彥的關係。我想知道娘子是何想法?”
崔宛毓氣得咬牙切齒,心裡怨恨佳慧公主歹毒,卻也有些氣憤,明明是表哥背信棄義,為何世人都怪到她頭上,她看著他,也不知哪裡來的膽量,她直接承認了,“是,我在閨中確實心悅表哥,姨母也曾為我倆定下親事。可是他後來娶了佳慧公主。”
小四神色沒有什麼變化,他也定過親,有緣無份,沒什麼可說的,但他想知道她到底是怎麼想的,“如果你想為他守身,我可以成全你。嶽父嶽母那邊,我也會親自上門請罪。”
雖然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可是強扭的瓜不甜,他不願意勉強人。
崔宛毓氣得渾身顫抖,眼淚流個不停,“你就這麼看不上我?”
小四有些鬨不清她的腦回路,也覺得自己挺冤的,“不是你不願我碰你嗎?”
結婚當天發生那樣的事,他也不願,也給她道過歉。她氣性卻那麼大,怎麼也不肯原諒他。
後來三朝回門,他留在崔府讀書。過完年,他在家歇息,她在外麵聽到他跟張寶珠定過親,跟他大吵一架,兩人又是不歡而散。
之後他進京趕考,一彆七個月。可誰成想,回來後,她也沒給過他好臉色。
是!她是出自清河崔家,月國四大家族之一,論起出身,比皇室還要顯赫。可是這門婚事也不是他使了陰謀手段奪來的。
在路上,他也想過,就算她真的心悅李明彥,也沒什麼關係。他們倆都有過往,隻要兩人都能忘記那些不愉快,踏踏實實過日子就行。至於情情愛愛,隻要日子久了,有了共同的血脈,再也割舍不開了。
可惜事與願違。他肯放下過往,她卻不行。
他不是娶個祖宗回來,不想受氣,她喜歡生氣,那就讓她生個夠。
要不是被母親點撥,他可能還在那邊自己慪氣呢。
崔宛毓漲紅著臉,羞臊難當,心裡又覺得委屈,她頭趴在枕頭上,聲音悶悶地,“我就是害怕。我聽說頭回很疼。”
小四傻眼了,也跟著趴下來,聲音透著幾分喜意,“所以你願意跟我好好過日子?”
崔宛毓忍著羞臊,抬頭看了他一眼,癟著嘴將被子蓋住自己,聲音從被子裡鑽出來,“不願意,我為何要嫁你。倒是你原先根本不肯娶我,我以為你還忘不掉你前未婚妻。”
小四背靠在床頭,心裡恍然,原來竟是這個緣故,那他還真挺冤的,“我不是不願娶你。我是擔心你這樣的大家小姐嫁給我委屈了。跟彆人無關。”
他心裡暗惱自己像個女人一樣小肚雞腸,若是早知她有這樣的誤會,他早該跟她解釋的。
崔宛毓以前也未嘗沒有這樣想過。可是他前未婚妻不是普通人,那可是皇後娘娘,她怎麼問出口?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了,該說他們對皇後娘娘不敬了。她扯開被子,學著他的樣子靠坐在床前,頭搭在他肩上,聲音溫柔得像水,“是我錯了。隻要你以後待我好,我就知足。”
小四心頭一暖,手搭在她肩上,輕輕攬她入懷,“你跟你表哥的事情,我跟張寶珠事情,我們都忘了。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咱們誰也彆再提起。”
崔宛毓眼含熱淚,月光打在她臉上,如清晨沁在牡丹花上的露水,嬌羞曖昧。
小四攬著她,在她耳邊小聲嘀咕幾句,“蘇惜惜是陸兄的妹妹。跟我沒什麼關係。”
他溫軟的氣息噴灑在她耳邊,一陣癢意襲來,撓得她心頭癢癢的。
她輕輕靠在他懷裡,他的氣息將她包裹,她忍著羞意,執拗地抓住他的衣襟,聲音溫柔,吐氣如蘭,“那你要待我好些。”
他低低應了一聲“好”,那笑聲像春天最柔軟的風吹進她心底,燙得她心頭一陣酥麻。
□□好。
第二日一早,小四已經早起回了飯館,崔宛毓獨自靠在床上,懶懶得,不想動。
空氣中還殘留著曖昧的氣息,許嬤嬤進來,崔宛毓還有些羞臊。
丫鬟們端熱水進來,如紅向崔宛毓道喜,“恭喜奶奶。四爺是個體貼人,臨走時還讓我們晚點叫奶奶起床。還讓小廚房做點補血的飯菜。”
崔宛毓臉紅得快要滴血了,嗔道,“哪有他這樣的,生怕彆人不知道我……”
丫鬟們咬著嘴唇,耳朵都紅了。
許嬤嬤瞪著她們一眼,“這有什麼。她們現在是姑娘,以後也是要嫁人的。”
丫鬟們立刻不笑了,紛紛忙碌。
崔宛毓板著臉,穿衣下床。
小四要去鹽儉縣當縣令,林雲舒為此專門開了一場家庭會議。
她想跟小四上任,不想一直待在西風縣。
聽到母親打算,老大立刻接口,“娘,我是長子,肯定要跟著你的。你去哪,我去哪。”
嚴春娘自然要跟去,沒有半分猶豫。
老二拿著折扇瀟灑開口,“小四沒有師爺,我去給他當師爺。”
林雲舒看著他,“奇了,你一直說寫,怎麼也沒見你那寫完呀?我還等著你的大作呢。”
老二撥弄折扇,“娘,我已經寫了大半,等我全部寫完就給你瞧。”
林雲舒無語,照他這麼個寫法,連自己都要養不活了。也得虧他們家現在經濟富裕,才能養得起他一個閒人。
淩淩抱著虎子,岔開話題,“四弟,縣衙是不是有個演武場?”
小四愣了一下,“當然有。那是給捕快們練武用的。”
淩淩舉著虎子的小手,娘倆樂顛顛地道,“那我們也去。”
老三在鏢局當鏢師,自然不能跟去。柳月晨不是長媳,不用留在婆母身邊伺候,再加上她還大著肚子,根本不適合趕路,所以先擇留在飯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