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1 / 2)

中秋過後, 天氣便涼了下來,鬱鬱蔥蔥的老榆樹枝繁葉茂靠在屋後,秋風徐徐, 空中飄蕩著若有似無的桂花香。

屋內古色古香的矮幾上擺著一隻綠紋陶罐, 裡麵插著幾枝粉紅茶花。青銅錯金博山爐靜靜地吐納著蘇合香的芬芳,竹席上擺著一疊水果,讓人情不自禁就放鬆下來。

小四坐在榻上,給陸文放斟茶。

陸文放穿著一件半舊青袍,頭戴竹簪,看慣了他富貴打扮,乍然間這麼素雅, 他還頗有幾分不習慣,“為了你妹妹,你這是把家底都掏空了?”

作為陸家庶子, 哪怕是最出息的子弟,陸文放的私產也有限。

一千兩贖身銀子再加上置了莊子和田地,直接把自己從富戶變成赤貧。

陸文放卻是絲毫不在意這些身外物,或者說之前他眉間還有一絲憂鬱,現在倒是鬆快了,哪怕他嘴角沒有上揚,眉眼也自帶幾分笑意, “隻要妹妹過得好,我不穿錦衣華服又有什麼關係。”

他如此通透,小四便也沒再多說, 將茶杯雙手奉上,陸文放接過來,飲了一杯,一雙眼睛亮得不能再亮,“幾日不見,你烹茶的手藝突飛猛進呀。”

小四透過窗外,看了眼正在廊下看丫鬟們玩耍的娘子,淺淺一笑,“都是內子教得好。”

陸文放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衝他擠擠眼,“你倆這是和好了?”

小四難得有些羞赧,沒想到他瞞得這樣緊,陸文放還是看出來了,他厚著臉皮答道,“是啊。”

陸文放搖了搖扇子,“真是羨慕。”

小四聽得出他話中的落寞,他捏著杯子,斟酌再三才道,“陸兄,結發為夫妻,既然已經已經娶妻,何不跟嫂夫人好好過日子呢。我聽我娘說過,嫂夫人也頗有才名,並不似你那嫡母心狠手辣。你……”

上次見一麵,那姑娘瞧著是個品行不錯的。既然已經成親,揪著老一輩的事不放,豈不是自尋煩惱。

陸文放緊緊握著手裡的杯子,沉重地歎了口氣,側著身子手肘抵在榻沿,閉了閉眼,“我心中不甘呢。他們越是打壓我,我越是想跟他們對著乾。”

這是賭氣呢。小四不是庶子,也無法感同身受,隻是反問他,“你不肯善待嫂夫人,不是把她往外推嗎?難不成你將來還要納個妾生個跟你一樣的庶子嗎?”

陸文放嫉恨嫡母,嫂夫人隻是遭了池魚之災,他既不能休妻,為何不將嫂夫人拉到自己陣營,難不成還要將他的悲劇在下一輩上重演嗎?

這倒是陸文放沒有想過的。他不想娶嫡母侄女為妻,但他還有姨娘,他擺脫不了陸家,所以他隻能妥協。

他用這種無聲的反抗來抵抗嫡母,確實很幼稚。

陸文放深深打量小四,“賢弟思慮倒是越來越長遠了。我遠遠不及。”

小四擺了擺手,“不過是經過的事多。”

陸文放換了一副輕快的口氣,“我不日就要去府城讀書,我會帶她一塊去。”他就不信,他好好待她,她有了他的孩子,還能與嫡母一條心。

小四笑了,“那我在此恭送陸兄,祝你早日金榜題名。”

陸文放回敬,“借你吉言。”他將小四倒過來的茶一飲而儘,放下空杯,衝著外麵擊掌兩聲,從外麵走進來一個貌美如花的姑娘。

小四微微怔了怔,目光移向陸文放,“這是什麼意思?”

陸文放見他如臨大敵,不由失笑搖頭,“這是猗猗身邊的丫鬟。我要去省城讀書,擔心有人欺負她,我鞭長莫及。如果猗猗有難,請賢弟看在我的麵子上,幫上一幫,回來後兄長必有重謝。”

原來是這事!小四鬆了一口氣,“兄長相托,小弟恭敬不如從命。”

陸文放衝著丫鬟揮了揮手,“也不叫賢弟與弟妹起齷齪。若猗猗有事,就叫青荷過來通知賢弟。”

小四點頭,“好!”隻是他眉間還是有一絲疑惑,“陸兄為何要給猗猗姑娘找那麼好看的姑娘服侍?這不是無端惹上麻煩嗎?”

陸猗猗帶麵幕可以不怕那些陰險小人惦記。可這些丫鬟在外院走來走去。

鄉下無賴混混又多,萬一有人起了歹心,那不是把她置於危險之中嗎?

陸文放沉默片刻,眼底全是心疼,“她說自己就是因為長得美被賣入醃臢地。如果她不買下她們,這些人會跟她一樣落入地獄。”

小四心裡泛酸。這陸猗猗倒是個好姑娘,身處泥沼還能存留善心,著實難得。

陸文放在這邊待了兩刻鐘,就告辭離去了。

族學裡,小四正在給大家上課,課間休息,回頭便看到族長正站在門口。

小四走過來,“二叔找我有事?”

族長背著手,慢悠悠道,“今天去府城送貨的人被土匪劫了,我有些不放心。找你叨咕幾句。”

小四手緊緊捏著書,微蹙眉頭,“人沒事吧?”

“沒事,這些土匪隻求財,不會傷人性命。如果遇到,你們也彆跟他們反抗,錢財是小,性命要緊。”

小四想起何知遠當初去府城,也是帶了不少衙役,他都那樣小心,自己也必須小心,當即就道,“我會小心些的。”

族長點頭,又回頭看了眼族學,正有幾位學生趴在窗戶看著他們,他瞧過去的時候,對方又嚇得縮了回去。

族長搖頭失笑,“咱們族學裡,有沒有好苗子?”

這兩個月,小四除了去過府城拜謝恩師及嶽父一家,就待在族裡教書。但可惜的是,他並未發現有天分特彆好的學生。

族長見他不答,重重歎了口氣,沒說話了。

小四安慰他,“就算不能中舉人,考上秀才也不錯。族裡讀書人還是太少了。”

族長想想也是。西風縣前二十年,也隻有三個舉人。他們顧家已經出了個榜眼,確實不需要太急進了。

兩人正說著話,就見如紅從外麵跑進來,“四爺,上回來的那個姑娘來找你,說有急事。”

青荷?小四當即向族長告罪,加快腳步往家奔。

大堂內,崔宛毓坐在主座,旁邊有丫鬟不停寬慰青荷,“你彆哭了,人一會兒就到了。”

小四大步走進來,“可是有事?”

青荷跪倒在地,眼淚沽沽而下,“顧四爺,我家奶奶被陸府人的人抓走了。”

陸府?難不成陸夫人知道蘇惜惜就是陸猗猗了?

小四也不敢耽擱,當即讓小廝套馬車,進了裡間換了身衣服,崔宛毓自從知道上回那個姑娘是陸文放的妹妹,倒是把這姑娘的底細摸得透透的,現在見他們這麼激動,跟進裡屋,“你不如多帶些人手吧。若是陸夫人叫她到後院,你未必能見得到她。”

小四正有此意,“我半道上經過飯館,叫上我三哥。他身手好,一個頂十個。”

崔宛毓點頭,送他出來,心裡總有種怪異感。

雖然蘇惜惜實際上是陸文放的妹妹,可對外卻稱是他包的妓子。如果陸夫人知道她一直忌憚的陸文放那麼荒唐,隻會高興,怎麼反而要找蘇惜惜算賬呢?

小四帶著老三一路到了陸府。

陸老爺不在家,他沒能見到人,隻能通稟陸夫人。

陸夫人倒是見他了,甚至直接讓他進了皇院,卻不想竟看到蘇惜惜正跪在大堂,她旁邊跪著兩個臉上帶著傷的姑娘,正掩麵哭泣。

這是怎麼了?

小四先是問候了陸夫人,陸夫人跟他虛與委蛇。

小四開門見山道,“陸夫人有所不知,這惜惜姑娘乃是我從京城帶回來的。陸兄先前向我討了去,他臨走前,又將惜惜姑娘托付於我。陸夫人將我的人扣押,不知所為何事?”

打狗還得看主人,你一聲不吭就將我的人帶走,豈非失禮?

陸夫人緊咬牙關,指著蘇惜惜旁邊的兩位姑娘,“這兩人所作所為是否是你授意?”

小四從未去過蘇惜惜的莊子,自然不認識這兩人,當下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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