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雲舒眼睛微眯,坐下來,斂了神色,好整以暇看著她,輕飄飄反問,“是又如何?”
她倒是不奇怪,高夫人為何會知道這些。她能打聽這些人的私隱,對方肯定也會如此。
從名麵上看,他們好像相安無事,但私下裡,兩方已經開始較勁。
可是高秉仁和吳江都躺在炕上不能動彈,隻能指揮下人來打探他們家的情況。說不定他們已經猜到下手的人是老三。
畢竟老三身上的氣質跟旁人有很大不同。
這些夫人們聽出林雲舒當過穩婆皆是一驚,麵上隱隱露出幾分嘲諷之色。
高夫人捂住嘴,故作驚訝問道,“我還以為是我家丫鬟胡說的。誰知竟是真的。老夫人乃堂堂縣令之母,如何會做那下九流的行當?”
崔宛毓變了臉色,手攥著帕子。這也是她對婆婆不解的地方。明明家中經營著極為賺錢的鋪子,為何還要自甘墮落替人接生?
林雲舒看著高夫人,臉色微微一變。說實話,她之前給人接生除了喜歡這行,還因為她不想忘記前世。
這是她辛辛苦苦學了七年,畢業後又做了三年的職業,它陪伴她人生中最美的十年。她不舍得。
但是小四當了官,為了他的臉麵,她必須有所取舍。她不能讓人以此攻擊小四,成為他的汙點。不過心裡有些打算,此時的她卻絕不能被對方壓製。
她淺淺一笑,看著對方,“說到這裡,我想請教知書達理的高夫人,何為下九流?”
高夫人見她還在作垂死掙紮,捂著帕子笑,“這三歲小兒都知曉,老夫人乃堂堂縣令之母竟不知?還是明知故問呢。”
林雲舒卻搖頭,“你所說的下九流是指一流戲子,二流推,三流王八,四流龜,五剃頭,六擦背,七娼,八盜,九吹灰(賣水煙的人)。這是出自《北史·周高祖記》,但《漢書·藝文誌》所說的下九流卻是指師爺、衙差、升秤(秤手)、媒婆、走卒、時妖(拐騙及巫婆)、盜、竊、娼。”
她把衙差二字咬得極重。說的時候,還在眾位夫人麵上意味深長掃了一眼。
照《漢書·藝文誌》所言,在座女眷的相公除了崔宛毓都是下九流,誰也不比誰高貴。
高夫人臉色慘白,她隻讀過《女戒》《道德經》哪曾讀過什麼《漢書·藝文誌》。
沒想到反被對方罵了。
林雲舒好心問道,“高夫人知道你家相公為什麼屢次參加鄉試,就是不中麼?”
俗話說罵人不揭短,既然對方拿她職業說事,她當然要禮尚往來。
高夫人最大的痛處不就是相公考鄉試,屢次屢敗麼?
眾人麵露尷尬,林雲舒卻好似看不到她們,依舊滔滔不絕,“你相公若是不自甘墮落,入了下九流,隻穩穩當當做他的書生,當好他的中九流。他也不至次次落榜。畢竟彆人是水往高處流,偏偏他不進反退。一心往下,你說他不落榜誰落?”
她一口一個落榜,高夫人聽在耳裡尤其刺耳,卻又拿不出話來堵她,氣得牙關緊咬。
其他人還是頭一回見高夫人如此吃癟,登時愣住了。
林雲舒打完嘴仗,心情極好,站起來,一甩袖子走了,“你們好好在這邊附庸風雅。我就不奉陪了。失陪。”
臨走還要諷刺她們附庸風雅,真真氣人。
崔宛毓目呆呆地看著婆婆背影。
林雲舒回了房,知雪伺候她喝茶,“老太太,後院放著那些棺材為何一直沒有入土啊?剛剛有夫人瞧見,嚇了她們一大跳呢。”
林雲舒捧著茶杯,久久不語,好一會兒才道,“這些是要運回族裡祖墳安葬。”
“運回鄉恐怕要很久,老夫人要不要做場法事?”知雪有些不好意思,“我聽人家說,橫死的人做一場法事可以消除死者的不甘。”
林雲舒端著茶杯一飲而儘,側頭看著她,“還有這種說法嗎?”
“我也是聽人說的!”知雪到底年輕,不太懂這些事情。
林雲舒敲了敲桌麵,“你知道鹽儉縣哪有寺廟麼?”
知雪想了想,“好像五留山上的升佛寺很有名。聽說那裡的齋菜做得特彆好吃,主持佛法高強,香客絡繹不絕。”
林雲舒雖不信這個,但人如果真有來生,她還是願意這些枉死的族人能有個好去處,“五日後是個好日子,到時候我親自上山請主持下山為我族人念經,讓他們也能早登極樂。”
老大得知母親打算,也要跟去。
林雲舒拒絕了,讓他留在家裡好生招待族人和鏢師。
老二不放心,便讓淩淩跟著一塊去。林雲舒倒是沒有拒絕。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染千夜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