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著名LGBT團體詠評社將於本周六晚十九點三十在北新橋某劇場首演。
其實就是個臨街的鋪子。
幾天前宣傳就已經發出去了,謝霜辰的粉絲表現得很激動。終於可以買票看角兒了,而且角兒還演三個節目,大家奔走相告,好不熱鬨。
其實謝霜辰也不想演仨,他還嫌累呢,可後台沒人啊,他沒辦法。
王錚本來說要來,但是臨時加班。謝霜辰拜托劉長義過來演個開場的快板書,這樣蔡陸二人一個活,楊陳二人一個活,他與葉菱中間穿插三個,湊六個,頭天晚上也算是誠意滿滿。
“票賣的怎麼樣?”葉菱一邊兒舔酸奶蓋一邊問謝霜辰。
謝霜辰撐著下巴坐在電腦前,晃蕩著腿,說:“七七八八。”
“那還行啊,我還覺得一張都賣不出去呢。你的粉絲全國各地哪兒都有,又不是明星開演唱會能不遠萬裡跑來看,這情況挺好的了。”葉菱說,“怎麼看你還一臉不太爽的樣子?”
“因為我心裡沒底。”謝霜辰坦白說。
葉菱從謝霜辰桌子上把寫著節目單的那張紙抽出來,這是謝霜辰精心安排好的。頭一個就是劉長義的快板書《玲瓏塔》《酒迷》,二一個是他與謝霜辰的《汾河灣》,三一個是陳序與楊啟瑞的《批三國》,四一個是他和謝霜辰的《買賣論》,五一個陸旬瀚和蔡旬商的《戲迷》,六一個,也就是最後一個壓軸的是他跟謝霜辰的《戲劇與方言》。
倒是什麼都有。
“明兒去排一下?”葉菱問道。
“嗯,明兒周五,人家白天上班的沒空,得晚上。”謝霜辰說,“還是得招人,哎,要不然咱上戲校裡看看去?”
葉菱說:“彆想了,先把眼前的對付過去。”
謝霜辰和葉菱兩人在劇場裡吃的飯,東西還沒收拾完呢,人就陸陸續續到了。
“哎喲劉老師!”謝霜辰見劉長義進來,趕緊上前迎接,“我不是跟您說甭來了麼,這大晚上的。我們就是走個過場排練一下,我還不相信您的藝術造詣麼?”
“你小子可彆貧了。”劉長義溫和笑道,“我也是好久沒見著你了,過來看看。”他又望向葉菱,葉菱乖乖說道:“劉老師好。”
“你好你好。”劉長義跟葉菱握手。
他人很好,但是處事方式有著一種非常強烈的年輕感,叫葉菱想起了自己的好些老教授。
“你們這段時間怎麼樣?”劉長義問道。
“嗨,還那樣兒唄。”輩分上而言,謝霜辰和劉長義是同輩,但是劉長義比謝霜辰大好多,又是看著謝霜辰長大的,謝霜辰對於劉長義的感情更像是一個家人長輩,說話難免帶點孩子氣,“您看我都落魄的撂地去了,這園子能開張真是我師父在天之靈保佑我。”他說著還朝天淩空抱拳,以示尊敬。
“可我看你挺風生水起的呀。”劉長義說,“網上很紅。”
謝霜辰一揮手:“都是浮雲,賣票才能見真章。”
兩個人閒話家常又扯了幾句,聊到謝霜辰那幾個師哥的時候,劉長義眼睛瞥了一下葉菱,謝霜辰意會,對葉菱說:“葉老師,您能幫我們去沏壺茶麼?”
葉菱明白似的點點頭,起身離開了。
見葉菱走遠,劉長義這才壓低聲音對謝霜辰說:“你在外麵折騰的事兒,你二哥沒少看在眼裡。”
謝霜辰說:“您知道什麼就直說。”
劉長義看葉菱沒有回來,說道:“你二哥你是了解的,對你他還能說出什麼好話來?不外乎不務正業、不守規矩,給謝先生丟人,給祖師爺丟人。”
謝霜辰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我真的覺得二師哥也是吃了文化的虧,說來說去就是這麼幾個詞兒,隔空喊話誰不會,有本事來我這園子裡鬨啊,誰丟人誰自己心裡清楚。”
“哎,你何必跟他對著來呢?”劉長義歎道。
“劉老師,您這話說的,哪兒是我跟他對著來呀?”謝霜辰笑道,“分明是他不放過我,就靠著一張嘴說我閒話,您看他怎麼不跟我打架?他也得打得過我啊!”
劉長義說:“他確實是有不對的地方,可你要是規矩點,不讓他挑出錯來,他能跳這麼高?”
謝霜辰說:“是他欺負我在先,我沒上他們家門口潑油漆去已經夠仁至義儘了,我還有錯?劉老師,您可真是不疼我了。”他前半句話已經有點不悅,隻不過他想到劉長義這個人的性格,後麵半句話就轉變成了半開玩笑的性質。
大多數人都是和稀泥的辦事兒,評判他人的遭遇時總愛各打五十大板以示公正。可謝霜辰不是這樣,他師哥為難他,他就偏偏要跟師哥對著乾。劉長義的話他聽著不舒服,但他不怪罪劉長義,畢竟人家是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他,在圈內同仁都礙於楊霜林而不搭理他的情況下,隻身前來給他撐場子。
可是他倆是有代溝的,謝霜辰尊敬劉長義,可惜道不同。
謝霜辰明白劉長義是給他透個信兒提醒他一下,點到即止之後話題一轉,開開玩笑,葉菱就回來了。
畢竟葉菱不能泡個十幾分鐘的茶,太假了。
其他人到了之後,大家互相串了串,彼此調整狀態。謝霜辰覺得單單自己很緊張,沒想到其餘人比他還緊張。
“不是。”謝霜辰說,“哥兒幾個不是第一次上台?”
蔡旬商不太好意思地說:“有陣子沒演了,生得很。”
陸旬瀚愁眉苦臉地說:“我都快焦慮地睡不著覺了。”
謝霜辰扶額:“沒事兒,甭焦慮。”
“是啊年輕人,多大點事兒。”楊啟瑞已經端上了茶杯,茶水冒著熱氣,“想開點,就跟平時上班沒什麼區彆。”
蔡旬商笑道:“您上班可是悠閒,當公務員多好呀,鐵飯碗。”
“浪費青春養家糊口。”楊啟瑞唏噓說,“四十多歲一事無成啊。”
蔡旬商說:“彆介呀,才四十歲。男人四十一枝花,您這歲數還能當優秀進步青年呢。”
一旁的陳序笑道:“你呀倒是樂觀。”他跟葉菱是同校同學院,算起來沾親帶故,在學問上,葉菱得叫人家一聲師哥。兩個人在一起難免聊一些在學校讀書時的事情,說一說哪個老師是技術大牛,吐槽吐槽哪個食堂的飯不好吃,再追憶追憶這些年的變化。陳序畢業之後就參加了工作,三十五歲左右正是團隊裡的中流砥柱,事業上向上更上一層樓的時候,葉菱有點好奇他怎麼就跑來搞業餘玩票。
“可能還是我不夠樂觀。”陳序說道,“工作總有不順心的時候,家庭固然是避風港,但也沒辦法把它當作全部的救命稻草。出來擺弄擺弄愛好,也算是排解排解鬱悶的心情,還好楊哥有時間跟著我一起瞎胡鬨。”
楊啟瑞聽了這話隻是微笑。
“那咱們就好好說。”謝霜辰站起來,大家看他這架勢以為要說點什麼豪言壯語開個動員大會什麼的,沒想到他接著說,“先把票錢賺到手!”
葉菱心裡除了“行”兩個字,真的沒有什麼彆的了。
“哎喲!”蔡旬商吐了一口瓜子出來,表情都擰巴到一起了,“我今兒怎麼淨吃這壞的了。”
謝霜辰說:“手壯唄。”
周六晚上七點半,詠評社相聲大會準時開始。
謝霜辰從後台瞄了一眼,外麵是滿的,還賣了點加坐。這不是他原本想象的樣子,如此火爆的場麵得益於他的好師哥,好發小,好戰友——姚笙同誌突然決定蒞臨檢查指導工作。
他轉發了詠評社的宣傳,毫無征兆地說自己要去登台獻藝給師弟站台。
然後一瞬間,票就沒了,甚至一度出現了黃牛票。
謝霜辰看著烏壓壓的觀眾,心裡很唏噓。
姚笙今兒沒扮上,不過為了表示尊重,他穿著西裝,翹著二郎腿,雙手十指交叉在一起,輕輕按在膝蓋上。
他們老藝術家似乎都很喜歡這麼坐著。
手裡再握個保溫杯就齊活兒了。
前台竹板打得啪啪作響,姚笙聽了會兒,問謝霜辰:“你怎麼這麼愁得慌?怎麼了?”
“我以為我是有粉絲的。”謝霜辰轉頭看向他,“結果沒想到還是得姚老板出馬拉動內需,您快趕上偶像明星了?我靠真的絕了,還有黃牛票!外麵坐的八成都是小姑娘,您可真是角兒。”
“師哥這不是心疼你麼?”姚笙苦大仇深地說,“不得給你討個開門紅?”
謝霜辰說:“我怎麼聽著這麼彆扭?誒浪味仙,你那點粉絲聽得懂你唱戲麼?”
“坦白說。”姚笙說,“應該聽不太懂。”
謝霜辰點頭:“行。你一會兒想唱什麼?你還沒跟我說呢。”
“《霸王彆姬》?”姚笙說,“感覺會很炸。”
謝霜辰說:“我特彆恐同,行麼?”
姚笙立刻跑去葉菱身邊兒了,葉菱穿著黑色的大褂,雙手抄袖子裡窩在沙發上聽音樂放鬆呢,隻覺得身邊兒一沉,睜眼一看,把耳機摘了,問:“姚老板,怎麼了?”
“葉老師!”姚笙咋咋呼呼地說,“謝霜辰那個王八蛋真的問題非常大!剛才點了一出《霸王彆姬》要跟我一起唱!您說他是何居心?!”
葉菱淡定地說:“不就是gay了點麼?”
“我真的是被gay到了!”姚笙說。
謝霜辰大聲喊道:“誰gay誰啊!浪味仙你不要gay口噴人!”
“我求求你們彆gay來gay去了。”葉菱說,“再這樣我真的要撐歧視反同誌了。”
史湘澄站在觀眾後排,現在沒人要什麼瓜子茶水,她還挺清閒的,就安安靜靜地看台上的演出。
雖然麵試那天的開端有點戲劇化,不過大家整理好情緒之後,還是進入了一個比較正式的狀態。
“您做個自我介紹。”謝霜辰一本正經地問。
“我叫史湘澄……”
“什麼?”謝霜辰吃驚地問,“屎香腸?您……您沒開玩笑?您父母這口味兒夠重的啊!您……”
“人家叫史湘澄!”葉菱打了謝霜辰一下,“彆貧嘴!人家是姑娘!”
“沒事沒事。”史湘澄非常淡定地說,“這個外號已經伴隨我多年,我習慣了。”
“您這是北京航空航天大學畢業的啊?學造飛機的啊?您這挺牛逼的啊乾嘛來當服務員?”謝霜辰看著史湘澄的簡曆就更吃驚了。怎麼回事兒?怎麼一個兩個都是高材生都來走基層?
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可怎麼辦?
“那個是假的,瞎寫的。”史湘澄解釋,“我就初中畢業,來北京混。”
“哦哦。”
接下來的半個來小時裡,史湘澄向謝霜辰充分展示了一個東北姑娘的幽默與熱情,並且她還描述了一番自己的夢想。雖然文化水平低,但是史湘澄的談吐倒是非常有條理,人也機靈,竟然能跟謝霜辰說的有來有回。
葉菱仔細打量史湘澄,覺得不簡單。
興許是聊的投緣,謝霜辰爽快地收了史湘澄,並且讓她當後勤大隊的大隊長,主要負責除了演出財務意外的所有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