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接觸到地麵的時候,葉菱還處在靈魂出竅的狀態中。
“葉老師,到地上了,醒醒了。”謝霜辰扶著他笑道,“那麼害怕麼?來,我摟著您就不怕了。”
“你滾!”葉菱抬腿就往謝霜辰身上踹,不再是那副要死的模樣了,“滾!”
“哎呀葉老師我這不是不知道您怕高麼?”謝霜辰死皮賴臉地說,“我賠禮道歉,給您跪下了!咱不生氣了啊,真不至於啊!葉老師最可愛,脾氣最好了!誒葉菱仙兒!”
“你閉嘴!”葉菱被謝霜辰叫嚷的頭都快炸了,“我要回北京!”
“行啊回北京。”謝霜辰掏手機,“我看看票。”
葉菱問:“合著你還沒買回北京的票呢啊?”
“京津城際不是很快麼?我尋思著什麼時候想走什麼時候再買……”謝霜辰刷了一圈,抬頭苦笑道,“不過好像沒票了?”
葉菱說:“站票都沒了麼?才三十分鐘,站回去也可以。”
謝霜辰說:“這會兒的沒有了,再有就是晚上十點之後的了。”他還把手機給葉菱看,隻剩下末班幾趟車有票。
“那要不然就晚點再回去。”葉菱說。
“好麻煩啊,那現在乾嘛啊?咱倆大眼瞪小眼?”謝霜辰問。
葉菱說:“乾點什麼不能消磨時間?”
謝霜辰說:“要不然咱今兒晚上住天津?葉老師您回家麼?”
“……不回。”葉菱不願意提起。
謝霜辰想了想,說:“那我去開個房,今兒甭回去了,大晚上的還得瞎折騰怪累的,咱倆還能夜遊海河。”
葉菱不知道謝霜辰葫蘆裡賣什麼藥,可他本能地覺得謝霜辰沒安什麼好心,於是自己掏出來手機打算買票:“你先麻煩就自己在天津呆著,我要回北……”他正按屏幕呢,手裡一滑,手機就飛了出去。他的目光往上一抬,謝霜辰早就搶過了他的手機跑遠了。
“謝霜辰你乾什麼!”葉菱喊道,“把手機還給我!”
“不還!”謝霜辰也喊道,“我買煎餅去了!”
葉菱覺得自己是瘋了才會跟謝霜辰大半夜地排隊買煎餅果子吃。
謝霜辰美其名曰閒著也是閒著,葉菱問他為什麼不能早上買?謝霜辰說早上懶得起。
倆人排隊排到半夜一點半,葉菱合理懷疑謝霜辰就是為了吃套煎餅果子而強行留在天津過夜。謝霜辰要給他買一個,他心情很糟糕,堅決不吃。
煎餅果子剛出鍋太燙,謝霜辰左手倒右手,吹了好半天才咬了一口,嘴裡呼哧呼哧地冒白氣。
“好吃麼?”葉菱忍不住問道。
“您嘗嘗?”謝霜辰換了一邊自己沒咬過的遞到葉菱嘴邊兒,葉菱晚上沒怎麼吃飯,抗到現在也有點餓,就張嘴咬了一口。
“怎麼樣?”謝霜辰問道。
“還行。”葉菱評價說,“但是排到半夜就為了買個煎餅果子就不太值當了,還不如我們家門口的。”
謝霜辰說:“我又不知道您家門口在哪兒。”
葉菱說:“沒必要知道。”
謝霜辰捧著他的煎餅,一邊兒吃一邊兒追著葉菱問東問西,葉菱都困了,打著哈欠不想說話。謝霜辰把一個熱騰騰的煎餅吃完了,肚子裡暖洋洋的,很滿足地打了個飽嗝,拉著葉菱扭頭就進了一家酒店。
很快地拿了房卡,葉菱困瘋了,直接趴在了床上。謝霜辰還有功夫洗個澡,出來見葉菱似乎是睡著了。
他悄摸地上了葉菱的床,雙手撐在葉菱的身邊。葉菱閉著眼睛沒有動,仿佛對於睡著之後的世界毫無防備。謝霜辰頭發上的水不小心滑落,滴在了葉菱的臉上,葉菱“唰”地睜眼,模糊的視線裡一團肉色,等完全聚焦之後,才看清謝霜辰光著膀子撐在自己上方。
“你——”葉菱嚇了一跳,連忙往後縮,結果一個不小心就“噗通”一聲翻下了床。
謝霜辰起身哈哈大笑:“葉老師您這麼大動靜兒乾嘛?我又沒怎麼您?”
葉菱扶著床站起來,說:“你睡覺的時候彆人靠你這麼近你沒反應?”
“彆那麼提防嘛。”謝霜辰轉進衛生間去吹頭發,葉菱既然醒了,他也就無所謂噪聲大不大了,開著房門喊道,“我又不會拍您的床照出去賣錢!”
葉菱說:“我又不是明星,能賣什麼錢?”
謝霜辰走出來,一屁股坐葉菱床上,伸手捏了捏葉菱的臉,無賴一樣地笑著說:“包少爺,八百過夜,還能輔導高中物理。”
葉菱把謝霜辰的手揮開,認真地說:“高中物理太簡單了,我至少是競賽物理起步。”
謝霜辰一個沒繃住倒在葉菱的床上大笑出聲兒。他**著上身,陷在柔軟的被子中,頭枕著一點枕頭,姿勢傾斜,鎖骨的凹陷更為清晰,身上的線條也乾淨勻稱。他籠罩著一股朦朧的濕氣,笑得眼角流淚,紅紅的,好不風情。
葉菱說:“你才像個少爺。”
謝霜辰嘴角一勾,伸手就搭上了葉菱的肩膀上,再從他的肩膀貼著後背慢慢地滑下來:“大爺來玩兒呀——”
葉菱長歎一口氣,剛才讓謝霜辰弄得困意全無,腦子都清醒了,見謝霜辰還玩這套,便俯下身去,居高臨下地看著謝霜辰,捏了捏他的下巴,問道:“你說你是不是賤得慌?非得玩浪騷的,玩深了,你自己又不樂意,自己惹麻煩自己收拾不了,煩不煩?無聊不無聊?你多大了?”
“不,這次我絕對不可能輸。”謝霜辰不要臉歸不要臉,但是多少得好幾分麵子。他確實覺得調戲葉菱很好玩,但是葉菱也不是次次都落在下風,偶有幾次反擊尖銳地能叫謝霜辰當場投降。葉菱這句話說得沒錯,謝霜辰就是賤嗖嗖的,玩性重,一玩起來就無法無天。
他叫葉菱戳了軟肋,頓時覺得有點掛不住,他小五爺何許人也?那可是北京城排的上號的頑主——當然僅限於他們家那條胡同的範圍內。不過這並不影響謝霜辰的自我認知。
誰認真誰先輸,這一次,謝霜辰絕對不會低這個頭。
他抬起上身,雙手捧住了葉菱的臉,迅速地在葉菱嘴上嘬了一口,翻身下床顛顛兒地跑去關燈,然後麻利兒地鑽進自己被窩裡。
“葉老師晚安。”謝霜辰說,“這次是我贏了。”
他用被貨把頭一蒙,當場下線。
葉菱呆愣在原地,大腦在空白了幾秒鐘之後才緩緩回血。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他回想今天一整天被謝霜辰欺負的遭遇,頓時感覺肺都要氣炸了。
真的特彆委屈。
他一腳踹到謝霜辰床上,掀開被子把謝霜辰提溜起來:“謝霜辰你有病!有你這麼玩的麼?!我招你惹你了還是欠你錢?你給我滾!”
“葉葉葉老師息怒!”謝霜辰知道自己這是點了炮仗了,玩過了,趕緊求饒,“大晚上的不要驚動鄰居!”
“哪兒來的鄰居!”葉菱把謝霜辰往外麵攆,開門就要把謝霜辰轟出去。謝霜辰死活擠在門框那裡苦苦哀求:“您好歹給我件兒衣服!”
“沒有!滾!”葉菱又踹了謝霜辰一腳,謝霜辰下意識的撒手,門就“哐當”一聲關了。
他裹著一條浴巾,孤零零地站在走廊裡,很無助。
“葉老師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惹您了!我要是惹您我就是小狗!”謝霜辰趴在門縫上衝著裡麵小聲地喊,“我真的沒有什麼彆的意思!您是不是初吻啊?哎呦那我罪過可就更大了!沒事兒我不是,您不欠我什麼!咱們就當無事發生您看外麵怪冷的,我再這樣下去就該上社會新聞了,某男子半夜跪在酒店走廊裡苦苦哀求為哪般……”
他自己跟門口說了一整段單口相聲,葉菱就是無動於衷。最後謝霜辰都把自己說渴了,才想起來還能去前台求助。隻得灰溜溜的跑下去,在前台工作人員淡定中透露著複雜的表情中成功獲救。
自打這出之後,葉菱得有小一個禮拜沒搭理謝霜辰。當然他也不是一句話不說,隻是玩一玩冷暴力。
謝霜辰定了周末要演的節目去找葉菱商量,葉菱瞥了一眼,不管謝霜辰安排什麼,都輕飄飄一句“行”。
等到了台上,可就不是這樣了。
這是周六的下午場,人不是很多,台下稀稀落落的,謝霜辰和葉菱在台上說的是《學評戲》。
這個活顧名思義,就是以學評戲為主,中間有著大量的評戲穿插。這種活捧哏的都沒什麼存在感,桌子裡麵一站,看著逗哏的在桌子外麵唱就行了。
然而葉菱不想放過謝霜辰。
“那你要不唱一下《秦香蓮》?”葉菱說。
謝霜辰把《秦香蓮》唱了幾句。
“我覺得《花為媒》也挺不錯的。”葉菱說,“要不你給觀眾唱一下?”
謝霜辰就得把《花為媒》唱了。
葉菱又說:“還有那個《玉堂春》……”
謝霜辰又開始吭哧吭哧唱《玉堂春》。
評戲這個東西通俗易懂,沒有京劇那麼費勁,但是不給喘氣兒地唱這麼久也能累得夠嗆。葉菱一出一出的點,謝霜辰隻能一出一出的唱,他每每想要進入下一個部分,葉菱都能再想出來一出。
謝霜辰能說什麼呢?他沒脾氣啊!
“要不然再唱一下《人麵桃花》……”這一茬在葉菱這裡看來是真的過不去了。
“這個《人麵桃花》啊……”謝霜辰都唱累了,一手稍稍拄著桌沿,他順嘴說話,說到一半愣了,他學過這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