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霜辰的頭被葉菱抬了起來,眼帶淚光猶如星落靜湖,葉菱雖然心中費解,但看他這可憐樣子,也不知道說點什麼是好,隻能換了一種口氣,問道:“說說,怎麼回事兒?為什麼平白無故在這裡哭?誰又惹你了?”
“我……”謝霜辰是情之所至,但叫他自己整理語言說出個一二三來,他也語塞。眨眼看看葉菱,摸了一把眼淚,吸了吸鼻子,說道:“沒什麼,可能是這段時間有的沒的想太多了,我沒事兒。”
葉菱說:“你要是不痛快,可以跟我說。”
“那樣您也會不開心的。”謝霜辰說,“沒必要。”
葉靈沉默片刻,猶豫地說:“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之前我一直沒有問過你詠評社的經營狀況,你跟我說句實話,還撐得住麼?卡裡還有多少錢?”
謝霜辰叫他問到了命門上,支支吾吾地說:“還行。”
“說實話。”葉菱嚴肅地問。
“就……”謝霜辰說,“還有個十幾萬。”
葉菱一聽這個有點著急,這點錢在北京還不夠買個廁所,難道謝霜辰還指望靠這點養活這幾張嘴?他也不想質問謝霜辰這個那個,當務之急是想辦法。
“要不求大姐或者姚老板幫幫忙?”葉菱試探性地說,“他們關係比較多,興許能有點辦法呢?”
謝霜辰說:“其實我一開始也想過,隻不過轉頭再想想,有點不知道怎麼張嘴。浪味仙幫我太多了,一開始就是他來幫我捧場。大姐那邊兒我還欠著她一筆錢呢,雖然她也壓根兒不缺這點,但是我都這麼大了,自己沒能耐靠著她,我自己都覺得說不過去。”
“那要不然我出去找份工作好了。”葉菱說,“白天上班,晚上和周末過來說相聲。我的學曆……應該還是能找份還行的工作,至少吃飯不愁。”
他自己一個人最苦的時候都沒想到過要出去工作,但是跟了謝霜辰的時候竟然萌生了這樣的想法。謝霜辰心裡不是滋味,又感動又懊惱,有一種要逼葉菱去賣身養家的感覺,趕忙拒絕說:“不用,還犯不著。”
“那人總不能餓死?”葉菱說。
“我不會叫您餓死的。”謝霜辰說,“以後咱們吃香的喝辣的。”
葉菱莞爾,無奈說道:“夢裡什麼都有。”
夢是願望的達成,而一切都在現實中。
詠評社每天都有相聲場次,周二至周五開晚場,周六日開下午場和晚場。謝霜辰這段時間活動了不少地方,姚笙工作室裡有諳熟互聯網那一套東西的工作人員給他指點一二。先是給各種同城社交平台送票,還有各種兌換體驗獎勵,沒人來空著也是空著,不如拿出去搞點事情。
他們每場都開著直播,顏值即正義,而且謝霜辰還有粉絲基礎,漸漸地,看直播的人越來越多,竟然每天還能有點禮物打賞。直播的視頻被人翻錄下來傳到網上,逐漸散播開,一來二去,倒是有點水花。
網友們的記憶空間是有限的,他們每天的網絡生活中都會看到那種爆紅的事件,謝霜辰之前在電視上也好在外麵撂地也好,這樣的東西在網上的出現的熱度都是曇花一現的,能夠吸引一撥人。但是造成持續的效益,靠的其實是連綿不斷的輸出。
就是經常不斷的出現在大家的眼前,網上隨便刷一刷都有他的段子,起初覺得沒什麼,但是被動接受的久了,說不定就會想買張票來看看。
周末的場次人漸漸多了起來,還有那種紮堆坐的粉絲小團體,起初是一兩桌,後來就變成三五桌,七八桌了。
謝霜辰第一次收到觀眾送的禮物,就是在一個周六的下午。前麵演員下去,他和葉菱上台,一個坐在第一排的姑娘跑過來,手裡舉著一個紙袋子。謝霜辰愣了一下,上前一步彎腰靠近,姑娘說:“送給您和葉老師的。”
“喲,這什麼啊?”謝霜辰笑著問。
“是我從天津帶的豆根糖。”姑娘說,“葉老師是天津人,一定很喜歡。”
“您從天津來?”葉菱過來問道。
“嗯,一會兒再坐城際回去。”
“謝謝,謝謝您。”葉菱雙手合十,與謝霜辰一起向姑娘鞠躬致謝。
“加油啊!”姑娘握拳,給他倆打氣。
雖是一幕小小的插曲,但是謝霜辰與葉菱二人心中都很感動。天津離著北京近,沒有千裡萬裡,也得是百裡迢迢地過來,就為了看他倆在這兒說個幾十分鐘,這得是多大的愛啊。
關鍵是還能記著葉菱是天津人,捎帶來一份家鄉的禮物。就為這個,返場的時候謝霜辰特意問那個姑娘想聽什麼,專門給那個姑娘唱了一首最愛的《富士山下》。
也是趕巧了謝霜辰粵語學的還不錯。
“要是以後有好多好多觀眾來給你送禮物呢?”散場之後,葉菱忽然問了謝霜辰這麼一個問題,“你都要滿足他們的要求麼?”
謝霜辰說:“如果我有能力的話,能滿足的儘量都會滿足。”
葉菱問:“為什麼呢?”
“因為觀眾是我的衣食父母啊。”謝霜辰想都沒想地回答,“你說地球上有大幾十億人,為什麼不喜歡彆人喜歡我呢?我覺得被人喜歡是一件特彆難得的事兒,我又沒什麼彆的能耐,是?”
“也是。”葉菱也很自然地接了一句。
“哎哎哎!我自己說說就算了,怎麼您什麼都接啊?”謝霜辰說,“您甭說我了,人家今天可是衝著您來的。”他拿捏著嗓子學那個姑娘說話,“葉老師是天津人,肯定喜歡。”學完之後又換成了自己的口氣,酸不拉幾地說:“哎呦喂我真的是……”
“怎麼?”葉菱質問,“許彆人喜歡你,就不許人家喜歡我了?”
“當然不許。”謝霜辰說,“隻能我喜歡您,誰都不能跟我搶。”
“我靠!”坐在車後座的鳳飛霏大叫道,“我恐同!讓我下車!”
博物館周一不開門,詠評社的周一也不上班。吭哧吭哧乾一個禮拜,大家都指著這麼一天休息,在家裡悶頭睡大覺。
死一般寂靜的中午,有人“哐哐”砸門。
最先一個被砸起來的是葉菱,他迷迷糊糊的下床,對著門口喊道:“您先放門口的架子上!”
“不是快遞!也不是外賣!”門外人大喊,“我!”
葉菱沒聽出來:“你誰啊?”
“你爹!”
“……”葉菱從貓眼裡看了看,姚笙提著兩個兜子站在門口,他趕緊把門打開,“姚老板?”
姚笙見是葉菱也有點意外,隨即想到自己剛才的話,不太好意思地說:“葉老師啊,對不住對不住,我還以為是傻逼謝霜辰呢。”
“沒事兒。”葉菱關門,“你拿的什麼啊?”
“牛羊肉。”姚笙提了提,“我朋友給我送來的,我自己一個人跟家吃也沒什麼意思,你們這兒人多,涮肉得了。哦還有這兜子是菜和佐料什麼的,我都買齊了,你支個鍋就行。”
說話間,謝霜辰睡眼惺忪趿趿拉拉地從裡屋走出來,懶洋洋地說:“你一大早催命呢啊?”
“早?”姚笙嫌棄道,“你是不是睡傻逼了?都中午了,還早呢啊?”
隔壁房間鳳飛霏也往外走,眼都沒睜開:“誰啊這麼傻逼?拍墳呢啊?”
“滾!”姚笙說,“都給我滾!”
“這裡是我家!”謝霜辰強調,“我才是一家之主!”
平日裡謝霜辰和鳳飛霏倆人吵嘴葉菱都頭疼得不行,再加一個姚笙,這是乾嘛呢?仨人比誰嗓門亮誰會的江湖春典多?
煩不煩啊。
“你們跟這兒看會兒電視。”葉菱決定逃離戰場,“我去刷鍋切菜。”
“我陪你弄麼?”謝霜辰問。
“你可離我遠點。”葉菱說,“你們仨玩兒,乖啊。”
“我已經是幼兒園大班了,為什麼要跟兩個小班的小崽兒一塊玩?”謝霜辰撒嬌說,“不嘛不嘛!”
姚笙從後麵踹了謝霜辰一腳:“我命令你現在立刻馬上原地去世!”
“我靠浪味仙你踹我腰了!”謝霜辰捂著自己的後腰宛如一個中槍瀕死的壯士,“我後半輩子的幸福生活你負責啊?”
“葉老師負責。”姚笙用下巴指了指葉菱,壞笑道,“哪兒輪得著我啊?我又不會刷鍋又不會做飯的。”
葉菱“嗖嗖”兩步就進了廚房逃避現實。
這種事兒聽多了雖然會麻木,但是不代表不會覺得尷尬,葉菱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這頓飯注定吃得也不太平。
鳳飛霏挑三揀四的臭毛病又犯了,叫謝霜辰一頓數落,姚笙就在中間左右搖擺見縫插針,倆唱戲的一個說相聲的,比封箱都熱鬨,葉菱頭都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