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菱聽見外麵有動靜的時候就醒了。
“你乾嘛啊?”葉菱揉揉眼睛,對謝霜辰說,“病好了?這麼早就起來?”
“我想洗個澡。”謝霜辰說,“昨兒晚上出了一身的汗,難受,洗個澡晚上還上劇場演出去呢。”
葉菱說:“你都這樣了還演出?想什麼呢?今天彆去了,在家裡休息。”
“我不去人手不夠啊。”謝霜辰掰著手指頭給葉菱數,“您看啊,今天是工作日,楊啟瑞和陳序兩位老大哥肯定是不來的,陳序人家還帶回家奶孩子呢。咱們今天排五個活,二小姐一個開場,二三是兼職的,第四個是老蔡跟老瀚,最後咱倆。我要不去,您還能上去表演個單口還是怎麼著?”
葉菱說:“……我單口不是很好。”
“那不就成了。”謝霜辰說,“或者讓老蔡跟您再搭一個?”雖然是他自己提出來的建設性提議,但說完之後他自己立刻就否定了,“那不行,我不樂意。”
葉菱無語:“那彆演了,就四個。”
“那更不行了啊。”謝霜辰說,“觀眾買票進來就是捧場,總不能人家花錢了,你給人家缺斤少兩?我師父教給過我一個道理,你拿多少本事多少誠意去麵對觀眾,觀眾就會回饋給你多少。反正隻要我還有一口氣,這種事情就不能發生。”
“行行,你改名叫‘常有理’算了。”葉菱放棄地說,“你愛說就說去,不是能說麼?晚上說個《大保鏢》,你開心了?”
“……”這回換謝霜辰無語了。
有句俗話是這麼說的,文怕《文章會》,武怕《大保鏢》。一文一武,表演上的技巧放在一邊不提,更重要的是在於“學得像”。前者是學文人的文氣,後者是學武夫的身段。這種感受上的東西對於普通觀眾而言稍縱即逝,但對於相聲演員來說,是需要下功夫研究的。
在台上吟詩作對,演員身上卻是一身流氓氣息,這個就不好看,沒辦法讓觀眾帶入情景,那麼後邊的包袱也就不好笑。同理,你演一個學武之人,可幾個把式不倫不類,也就沒有什麼說服力了。
謝霜辰一板一眼地說著大道理,把葉菱說煩了,直接讓他上台上賣力起去。
你不是能耐麼?
當夜演出,園子裡坐了大約半場,台上演著,謝霜辰坐在後台猛喝水。
“小五爺緊張了?”葉菱挑眉問道。
“沒有,就是喝了。”謝霜辰說話還帶著鼻音,“這不是嗓子不好麼,趴在台上出洋相。”
葉菱說:“那賴誰?”
謝霜辰說:“咱們臨時改個《論捧逗》您看行麼?”
葉菱說:“慫什麼?”
“行。”謝霜辰說,“那我就舍命陪君子!”
“誰要你的命了。”葉菱說,“你可彆給自己臉上貼金。”
謝霜辰笑道:“不就是您要了我的親命麼?”他的語氣很曖昧,葉菱翻了個白眼,偏過頭去。
鳳飛霏坐另外一頭說:“你們倆簡直就是有傷風化。”
謝霜辰說:“那你還跟香腸學?”
“她讓我告給她的。”鳳飛霏說,“怎麼了,你們倆這難道還是什麼秘密麼?”
“當然不是。”謝霜辰說,“那你回頭叫香腸上微博上炒炒cp什麼的,福利圖發一發,她不是就愛弄這個麼?弄得越聲勢浩大越好啊,山無棱天地合那種……”
他這兒還比劃著呢,葉菱“唰”地站起來,謝霜辰手裡茶碗沒端住,水潑出去了一些,他茫然問道:“怎麼了?”
葉菱說:“你可是真嫌不夠熱鬨。”
“不好麼?”謝霜辰問。
葉菱都不知道自己是生氣好還是不生氣好,隻能說:“你愛乾嘛乾嘛。”說完他就掀門簾出去了。
謝霜辰轉頭就對鳳飛霏說:“一定要跟香腸姐說,我們都是真的。”
“不是,重點好像不太對。”鳳飛霏還沒說完呢,謝霜辰就按下了他的手搶道:“哪兒不太對?我跟你葉嬸還不夠伉儷情深麼?”
“不是……”鳳飛霏還在掙紮。
謝霜辰繼續打斷:“哪兒那麼多不是?就是!”
“哎呀!怎麼跟你說話這麼費勁!”鳳飛霏很想扯爛謝霜辰的嘴,“我是說你為什麼不自己告訴香腸姐!”
“因為越傳才能越真。”謝霜辰說,“我要是直接跟她說,她肯定覺得我有病。但是你跟她說,她就覺得是個真事兒了。”
“……”鳳飛霏對傳播學大師謝霜辰的話表示一言難儘不可理喻。
葉菱想出後門透透風,迎麵就看見陳序穿著羽絨服悶頭抄手走了過來。葉菱一愣,問道:“師哥?您怎麼來了?”
陳序沒注意,一抬頭看見葉菱穿著深色的大褂站在門口,說:“你穿這麼點在外麵不冷啊?”
“不冷。”葉菱搖頭,“就呆一小會兒。甭說我了,今兒您不是說要陪孩子麼?”
“嗨,彆提了。”陳序擺擺手,“本來想的挺好,可是跟媳婦兒聊了兩句孩子上幼兒園的事兒就吵起來了,我出來避避風頭。”
葉菱不喜歡打探彆人的家事兒,也就是平時在後台的時候大家扯閒篇時聽一耳朵。他知道楊啟瑞雖然都四十了,但是夫妻兩個人完全沒有要孩子的打算,家裡一貓一狗還挺熱鬨的。陳序則不同,三十五歲在北京這樣的城市還算年輕,可他卻早早結婚,孩子都會說話了。葉菱當初知道這個時候還有點驚訝,陳序解釋說是和媳婦兒高中到大學就在一起,談了這麼多年,畢業就直接結婚了。
這麼算一算,他的人生可能才是大眾意義上的在什麼年齡做什麼樣的事兒,按部就班,規規矩矩。
家庭和睦事業有成,陳序幾乎完成了他所能完成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