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菱說:“台上是台上,台下是台下。所以你也不要把台上的玩笑開到台下來。”
“是誰坐我腿了?”謝霜辰問。
“你為什麼總提這個事兒?”葉菱反問。
“因為人在做天在看啊。”謝霜辰手指在葉菱的臉上輕輕一劃,“怎麼著,葉老師抬屁股不認人了?”
“我還穿上褲子就不認人了呢!”葉菱趁著謝霜辰鬆懈的時候推開了他,“滾!看見你就煩!”他逃一樣地跑會了自己的房間,饒是謝霜辰在外麵說垃圾話也沒用。
葉菱蜷縮在床上,用被子蒙著頭,他用這種缺氧的狀態來掩蓋解釋自己的失態。還好剛才沒開燈,要不然謝霜辰一定又會抓著他好一頓取笑。
謝霜辰挺不開心的,一方麵是受挫感,另一方麵是這種令人尷尬的曖昧叫他抓不住方向感。葉菱的態度捉摸不定,他也不敢堂而皇之的踏前一步,萬一玩砸了那豈不是完蛋了?
所以,小五爺隻能在試探的邊緣反複橫跳。想那麼多有的沒的根本沒用,他茲要是想明白了自己對葉菱的心意,那麼一切就都不叫事兒。謝霜辰胡鬨歸胡鬨,但他是個很果斷的人,他敢蹲在路邊用白鹽畫貓頭,也敢跟自己二師哥對著乾,要是放在以前,他這種行為就是大逆不道。
他跟謝方弼學過仁義禮智信,但他根本不在乎這些。
謝霜辰暗暗盤算著以後的事情,猛然想起來自己今天好像還沒吃藥。
他不是個病人麼?為什麼還跟這兒發騷?
天氣越來越冷,生意倒是好了許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年底大家的壓力都比較大,需要找一些開心放鬆的事情做。其中很多人都慕名來看謝霜辰和葉菱,雖然小打小鬨,但多少都有點捧角兒的意思。
終於在一場大雪之後,謝霜辰開始琢磨兩件事兒,一是明年固定演員班底,二是年底放假。前者還有點遠,後者近在眼前。他想提前一個禮拜就結束戰鬥,那會兒北京都已經開始陸陸續續有人離開了,應該不會再有人閒的無聊跑來聽相聲。
他、葉菱還有史湘澄周一趁著休息聚在詠評社的園子裡算賬。
“絕了。”謝霜辰說,“刨了各種雜費和演出費,咱們今年年底竟然還有三千五百塊錢的結餘!”
史湘澄冷漠地說:“還得靠直播平台打賞,我說,要不咱們彆開園子了,去搞直播。”
“彆介啊。”謝霜辰說,“貴社班主夫人臉皮薄,可能乾不了這個。”
史湘澄陰陽怪氣:“喲——”
葉菱說:“你們倆給我閉嘴!”
“反正就三千五,也沒幾個錢,我再貼點給大家發了過年。”謝霜辰說這話自己都覺得寒磣,彆人公司年終都是發十三薪十五薪還有各種福利年終獎,他這倒好,湊湊給每人發到手的可能就一千塊錢。
也真是虧了老哥兒幾個是真的喜歡說相聲,能堅持的做這個事兒。這小一年也讓謝霜辰經嘗儘了世間冷暖,成長了不少。他嘴上說笑著,心中卻暗暗堅定關於未來的期許。
“有這麼個事兒。”史湘澄說,“貴社超話裡有人問年底有沒有節目。”
謝霜辰問:“什麼啊?新春聯歡會?”
“俗。”史湘澄說。
葉菱說:“可能是放假之前最後一次演出?咱們有封箱這一說麼?”
“沒有?”謝霜辰說,“浪味仙他們有封箱,主要是人家有行頭啊,裝起來真是一箱子一箱子的,年底放假前貼個‘封箱大吉’的封條,拜過祖師爺就完事兒了。不過現在他們都不弄這些了,春節真是他忙的時候,封個毛線啊。我們這說相聲的拿什麼封?攏共就一身大卦,打個包袱都富裕。”
史湘澄不懂就問:“我還以為你們和唱戲的都一樣呢,原來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人家是戲曲,我們是曲藝。”謝霜辰說,“人家唱戲的多高貴冷豔啊,在戲園子裡唱。我們這些窮苦藝人大部分是在廟會上說,逢年過節大家可能不怎麼去戲園子,但是肯定逛廟會,這不正是賺錢的時候麼?哎呀,說白了還是沒行頭,東西少,沒東西封,不如繼續賺錢。”
“你敢對著你那一櫃子大卦說你沒行頭麼?”葉菱問。
謝霜辰說:“我那一櫃子就頂浪味仙一件兒!”
葉菱說:“你少來。”
“真的,不騙您!”謝霜辰說,“要不你問問小孟,就浪味仙那個楊貴妃的蟒袍,當時是他本人親自去蘇州找的師傅繡的!還有那把泥金折扇,是金箔做的,純金的!那個鳳冠上的珠寶全是真的!而這僅僅隻是冰山一角!他們家還有一套祖傳的點翠頭麵呢!”
“……”葉菱知道姚笙浮誇,但是沒想到竟然到了這種程度。好半天不知如何評價,隻能說:“姚老板也不嫌真材實料帶頭上沉。”
謝霜辰說:“這是他自己的事兒,他愛怎麼著怎麼著。”
“彆說這個了!”史湘澄說,“還是說說咱們,甭管是叫封箱開箱還是快遞箱,你們要不要辦啊?我看大家的呼聲還蠻高的。”
“這事兒我得好好合計合計。”謝霜辰說,“關鍵是演什麼。”
史湘澄說:“誒,要不然你把二小姐壓上來唱評戲?”
“那可真趕上廟會了。”謝霜辰笑道。
“我覺得還是開。”葉菱說,“一年到頭有始有終,等演完了一起吃頓飯,開開心心回家過年,這不挺好的麼?”
謝霜辰問:“要是沒觀眾來呢?”
葉菱想了想,說道:“又不是沒經曆過,沒人來就當內部年會了。”
“行,那就聽你的。”謝霜辰答應得爽快。史湘澄心裡默默鄙視了一下謝霜辰,剛才還說合計合計,葉菱一開口,立刻就答應了。
真的非常沒有原則。
“那這次就甭叫外人了。”謝霜辰說,“還按著我們首演那次的人請,節目安排的話……我有一個想法。”
葉菱說:“你說。”
“咱們準備三個活,第一個傳統活,第二個傳統活改編,第三個咱們寫一個原創。”謝霜辰說,“至於這幾個是腿子活子母哏還是貫口什麼的,再說。”
葉菱說:“離著放假還有幾天啊?寫得出來原創麼?”
“事在人為嘛。”謝霜辰說,“當初您給我師父和我寫的那段太平歌詞可是信手拈來,您是清華的高材生,認識的標點符號都比我認識的字多。”
葉菱說:“我就是一學燒鍋爐的,不是學中文的。學中文你找北大的去,我們都是理工科死宅男。再說了,我半路出家,不專業,寫不了那麼一板一眼的東西。”
謝霜辰說,“當初新中國成立的時候,侯大師等人為了革新相聲親自去請老舍先生執筆,將傳統相聲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創作出了一大批優秀的作品並傳承至今。老舍先生也不是說相聲的啊,但是人家有創作能力,就是能寫。說相聲的有文化的很少,很多所謂的創作都是從生活中而來。我覺得這二者之間沒有孰高孰低,也沒有所謂的專業不專業,在保留一些基本結構和立意之下,隻要觀眾認可,那就是好的。”
“你等等。”葉菱打斷了謝霜辰,“彆說那麼多廢話,人家是老舍!人民藝術家!”
“哎呀,都是文化人嘛。”謝霜辰笑著拍了拍葉菱的肩膀,“要時刻謹記我師父那句話,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葉菱無語:“這句話也不是你師父說的好不好?”
“您領會一下精神。”謝霜辰還在糊補丁。
史湘澄對謝霜辰說:“我覺得你繼‘講道理世界冠軍’之後又解鎖了一個新成就。”
謝霜辰問:“什麼?”
“國家一級碰瓷運動員。”史湘澄說。
“不。”葉菱說,“世界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