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菱被醫生攆出了病房,裡麵在仔細檢查,他一個人恍恍惚惚地出來,站在醫院的長廊上,從最開始的迷茫無助不知所措,漸漸地轉為了疑惑,不過一切要等醫生檢查完之後再說。他默默守候,心情平複許多,恢複了一貫的冷靜,細細回憶剛剛在房間裡發生的事情,一切都顯得特彆得不真實。
他真的有在謝霜辰床頭大哭大鬨麼?
一定不是他。
醫生給謝霜辰開了幾個檢查,結果當下出不來,不過人既然醒了,目前狀況也沒什麼大問題,轉天就被移送到了普通病房裡。
謝霜辰和葉菱手裡沒多少錢,但是謝歡給留下了不少,還全都幫他打點好了,橫豎找了一間單人病房出來叫他好生養病。
因為是頭受了傷,醫生把謝霜辰的頭發全剃了,腦袋包著厚厚的紗布,不叫下床走動,隻能躺著休息,最好沒事兒就睡覺。仿佛謝霜辰的腦殼裡不是腦子,而是一碗稀碎的豆腐腦。
到底還是年輕,謝霜辰送來的時候葉菱還以為他都要斷氣了,自打睜眼醒來之後,傷勢恢複的速度以秒計算。期間詠評社眾人紛紛前來探望,蔡旬商還問葉菱夜裡要不要陪床,葉菱沒讓他們費這個勁,這裡有護工,他自己一個人就能應付了。
人們挨個來的時候,葉菱都一個一個地問謝霜辰,這人你認不認識?
謝霜辰搖頭。
每個人都會把葉菱拉出去問一個很靈魂的問題:小五爺失憶了?
醫生給葉菱說的情況比較含糊,總結下來就是查了半天沒什麼毛病,相反情況還挺好的,就是剛醒,說話有點不利索。失憶可能是暫時性的,平時讓親朋好友多來看看,給他講講事兒,說不定就記起來了。
總之就是彆擔心。
葉菱消化掉這些信息之後,對於大家都統一回複:他傻了。
楊啟瑞與陳序來時說的東西就比較實際,問要不要轉院啊或者找個專家看看啊之類的,然後又開始思索自己的是否有醫院上的關係可以幫幫忙。陳序當初學校裡一個好哥們兒的媳婦兒在協和,他還托這位好哥們兒問了問。但是沒有見過病人,哪個醫生也不敢給一些肯定的答複,意思就是你要是想轉,那就轉過來看看再說。葉菱告訴他們甭操心了,謝霜辰他大姐謝歡都安排好了。
其他幾個年輕的這輩子生過最大的病可能就是感冒發燒,吃點藥就好了,可能上醫院都不知道怎麼掛號,自己醫保幾位數都不清楚,來了之後嘰嘰歪歪問一堆沒營養的問題。陸旬瀚坐在謝霜辰的病床前那叫一個憂心忡忡,蔡旬商是坐謝霜辰床上的,起來的時候不小心還把謝霜辰輸液瓶上的針頭給帶掉了。
當時眾人的反應就跟摸了電門一樣,都要瘋了。
“沒事兒。”葉菱特彆淡定,把軟管上的調速器關了,舉著上半截針頭不叫謝霜辰回血,按了護士站的鈴叫護士過來,然後對蔡旬商說,“掉過好幾次了,小場麵。”
“……”蔡旬商不好意思地賠笑說,“是我太不小心了。”
護士過來給針頭消毒,重新插好就走了。鳳飛霏盯著謝霜辰看了好半天,問道:“你是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麼?”
“你誰啊?”謝霜辰問。
“我是你爸爸。”鳳飛霏說。
謝霜辰愣了一下,說:“你是哪兒來的小屁孩兒?”
“我跟你開玩笑的。”鳳飛霏笑道,“我是讓你請來演出的,你說每場給我兩萬塊錢演出費,去年年底的賬還沒算明白呢,你就變傻子了?”
“兩萬?我瘋了啊?”謝霜辰說,“我勸你們做、做個人,不要看我這個樣子就來坑、坑蒙拐騙,就算P2P的過來討賬我也沒有!”
葉菱冷哼哼地笑了一聲:“喲,你還玩P2P呢啊?我怎麼都不知道這事兒?”
“夫妻之間還得藏點私房錢呢,何況是搭檔。”謝霜辰回答。
這幾日一直都是葉菱在醫院看著他,關於兩人關係,葉菱也一五一十的說清楚了。當然主要都是工作上的關係,私下裡的……謝霜辰問來著,葉菱想了想沒有多講。在謝霜辰自己的口述中,他都是個直男了,還講個什麼玩意?
謝霜辰是個自來熟,雖然葉菱在他麵前完全就是一個陌生人,不過日日相處,謝霜辰對葉菱的態度熟的仿佛多年之交。若不是好多事兒他不記得了,在葉菱看來,這個人跟以往沒什麼區彆。
因為謝霜辰能特彆不見外地使喚他,吃完叫葉菱喂,身上不舒服了叫葉菱撓。
就連上廁所都恨不得叫葉菱給他脫褲子。
葉菱有時候在病房沒法兒休息,謝霜辰就挪一半兒去,叫葉菱上他的病床上來睡覺。
“你不是直男麼?”葉菱問。
“這沒什麼關係?”謝霜辰說,“我們不是好搭檔麼?沒事兒,您上來睡,反正這個床很大,我自己睡著富餘。”
“我不。”葉菱搖頭,“一股子消毒水味兒。”
謝霜辰撓了撓頭上的紗布:“不是我的體香麼?”
葉菱問:“你為什麼沒被砸死?”
最後還是在謝霜辰頗具直男精神的死纏爛打之下,葉菱脫了外衣躺在了他的病床上。單人間的病床雖然不算小,但是躺兩個男人也不是很富餘。葉菱背對著謝霜辰正打算入睡,謝霜辰說:“我後背好癢啊,您給我撓撓?”
葉菱翻過去給他撓。
往複這麼幾次,謝霜辰把全身上下能癢的地方都說了一個遍,就差來一個“我下麵癢”了。
保不齊葉菱能給他撅折了,讓他這輩子都再也沒什麼癢的機會。
不過搞的不明真相的醫生護士還是被當代同性情侶伉儷情深不離不棄的愛情故事給感動了。
但是在葉菱看來,這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俗話叫狗改不了吃屎。
醫院裡人來人走,眼瞅著詠評社該開張了,謝霜辰這兒還這死樣子呢。
史湘澄問:“謝老板除了腦子瓦特了之外,口條聽著也不如原來順溜兒,不會落下什麼毛病?”
葉菱說:“不知道,看他自己的命。要真吃不了這碗飯了,也沒法兒。”
唱戲唱曲說相聲的,這都是開口飯,全靠一張嘴一個好嗓子。尤其唱戲的,最怕倒倉,嗓子一沒了,飯也就沒了。
“不說他了。”葉菱剛要說話,謝霜辰打斷說:“為什麼不、不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