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1 / 2)

哏兒 南北逐風 11823 字 8個月前

半夜雞叫。

熟悉的環境,熟悉的人,熟悉的泡麵味兒。

樸實的北新橋派出所的辦公室裡,民警小張和小李坐在桌子邊兒,麵前兩撥人,一撥兒穿著大褂,一波凶神惡煞,怎麼看怎麼詭異。

小張敲了敲桌子,嚴肅地說:“我們接到群眾的舉報電話,說北新橋詠評劇場發生打架鬥毆事件。說說,怎麼回事兒?”

“警察叔叔!”小張的話一落下,謝霜辰就跟哭喪一樣大叫,“您可得給民男我做主啊!我好端端地做我的生意!不知道哪兒來了一群人就拆我的台!我命怎麼那麼苦啊!”

他哭喊的聲兒特彆大,小李不知所雲,小張一臉無話可說的表情,趕緊示意葉菱說:“你讓他先彆哭,有話好好說,我記得你上次來就挺冷靜的,你先勸勸……”小張不知道怎麼說,勸男朋友?怪彆扭的,隻能拖了長音之後含糊地說:“勸勸你朋友。”

陸商組、陳楊組、鳳飛霏、史湘澄是都跟著去派出所的,打架是打架,他們已經做好了各種罰款拘留的心理準備,但是從來沒準備過觀看謝霜辰這出戲。

丟人,太丟人了!葉老師您趕緊管管!

希望的目光投射到葉菱身上,隻見葉菱眼眶泛紅,將哭不哭的樣子分外楚楚可憐,他吸了吸鼻子,又用袖角擦了擦眼,輕聲細語略帶哽咽地說:“警察同誌,我們這小門小戶的誰都得罪不起,開門做生意不知道得罪了誰,您二位要是再來晚點,我怕不是就要被他們打……打死了!”

詠評社眾人吃驚,怎麼連葉老師也入戲了!

哭訴就哭訴,為什麼要說天津話!

小張一聽見那聲“警察同誌”腦子裡就嗡嗡得響,那個天津話更是魔音穿耳。上回一個哭,這回倆對著哭,年輕的基層公務人員很想死。

好歹小張是見過世麵的,小李才是真的一個頭兩個大,處理家長裡短的事兒都沒這麼鬨騰的。

“警官!是他們血口噴人!明明是他們辱罵我們觀眾!”對麵兒帶頭的大哥跳起來說,“我們哥兒幾個今天來聽相聲找找樂子,他們到好,在台上對我們言辭羞辱,我們招誰惹誰了?”

小張語重心長地說:“不要叫什麼警官,又不是香港電影,要叫‘同誌’。”話一說完就想起當初在這個辦公室裡跟謝霜辰葉菱二人發生的故事,總覺得“同誌”這個詞怪怪的,趕緊又說:“是‘警察同誌’。”

被“同誌”製裁的陰影一直籠罩在小張的心中。

謝霜辰說:“是他們先動手的!警察叔叔啊!嗚嗚嗚嗚……您看我這樣兒也不像是會打架的啊,上次來我就是受欺負,這次來我還是受欺負,我怎麼這麼慘啊!”

“彆說了!”葉菱抱著謝霜辰默默淚流,猶如被踐踏的高嶺之花,“可能就是這世道容不下我們……”

“我靠你們兩個死gay!”被謝霜辰掄起椅子砸的那個扶著腰咒罵,“誰打死誰啊!警察要是再不來我他媽才是要死了!警察同誌,這孫子拿實木的椅子砸我!我身上有傷,我可以驗傷!”

“你這是含血噴人!”謝霜辰大叫,“我那裡的椅子都是你們砸壞的!你不光侮辱我的工作,你還侮辱我的人格!”

“我怎麼侮辱你丫人格了?”

“你說我們是死gay!”謝霜辰轉過頭來對著小張說,“警察同誌,都什麼年代了,還有人拿這事兒說事兒,這簡直就是對弱勢群體和邊緣人群最大的侮辱!我們生在紅旗下長在春風裡,我們為祖國的傳統文化傳承做過貢獻,為改革開放的勝利保駕護航,為精神文明建設添磚加瓦,為北京市東城區GDP發展儘過微薄之力……我們不求軍功章上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隻求能活的有個人樣兒……然而他們!”謝霜辰一指那群人,哭道,“就是這群人否定了我們勞動成果,從而否定了我們生而為人的價值!”

他一頓逼逼給小張和小李弄蒙了。

小張心說,你在說什麼?

小李心說,張哥我聽不懂但是感覺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放屁!”對方顯然也被謝霜辰繞暈了,打嘴架打不過,乾脆說,“肯定有監控!我們看監控!到底是誰掄椅子打人的!”

“看就看!”謝霜辰對史湘澄說,“監控呢,帶來了?”

史湘澄說:“帶來了!”她拿著u盤拷在了小張的電腦上,大家開始一起看監控。內容是從今天晚上開場一直到最後打架的,中間謝霜辰那個節目雙方互懟隻能看見畫麵,沒有聲音,最後結束的時候,是挑事兒那波人先砸的東西。

就在謝霜辰要動手之前,監控戛然而止,黑屏了。

“就這點?”小張狐疑地問。

“嗯,就這麼點。”史湘澄說,“後麵緊接著您二位就來了。”

“我操他媽鬼扯什麼!”被打的哥們兒說,“明明後麵還有!”

史湘澄說:“真的隻有這些啊!”她被吼了一下,心中又很急,直接哭了出來,弱弱地說:“我就是一個保潔小妹,我什麼都不知道,嗚嗚嗚嗚,乾嘛罵我呀……真的隻有這麼多呀!”

“行行行,姑娘你先彆哭。”對於在場唯一一位女性,小張還是給予了很大的禮貌和尊重,說話都是和顏悅色的。他拉了一把椅子過來,對史湘澄說,“來,你先坐下。”

其實這事兒是謝霜辰早就安排史湘澄做的,那邊兒一砸東西,史湘澄就在後台把監控器給關了。反正沒有就是沒有,又不是刑事案件,普通的民警是不會打破砂鍋問到底的。

至於為什麼警察來的這麼快,謝霜辰猜測可能是這波人早就報了警,想要抓個現行。但是千算萬算,這群鬨事兒的哪兒知道這位出勤的民警小哥是謝霜辰的老熟人呢?

天意,不可違。

現在詠評社已經有仨人在派出所狂哭了,對方辯友氣急敗壞,但都是一群大老爺們兒,總不能學這幾個不要臉的玩意兒用眼淚博取同情?

讓他們也哭?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他們、他們就是故意來找事兒的。”謝霜辰哭起來沒完沒了,“您看那個錄像,開頭他還給台上送東西,您說這東西能有個好麼!”

陸旬瀚說:“我把東西帶來了,我們在後台不敢拆,要不您拆開看看。”

小張從監控裡看了看,果然有個男人給一女孩兒遞了個盒子,看樣子是讓幫忙送上去。他再看看陸旬瀚手裡的盒子,一模一樣,沒有拆封過的痕跡。

這東西讓小張拆,他也不太敢。萬一有什麼炸彈之類的豈不是全都廢了?但是這個事兒他不能表現在臉上,隻能一臉嚴厲的把盒子給那幾個人。

“拆開!”他喝道。

那幾個人麵麵相覷,其中一個勉強接過來盒子,扭扭捏捏地拆開,卻沒有掀蓋兒。

“掀開啊!”小張催促。

“……掀開。”帶頭大哥對小弟說。

小弟特彆無奈,隻能一把掀開。

裡麵赫然是一身壽衣。

小張驚地叫出了聲兒!

“警察叔叔啊!”謝霜辰反應快,看裡麵是這晦氣東西,更是可這勁兒地哭,“您可得給我們做主啊!他們這是要逼死我們啊!”

“怎麼回事兒!”小張真的是要瘋了,為什麼大晚上地好端端處理案子,能搞得跟鬼片現場一樣。

今天晚上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小張心中趕緊默背了幾遍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這個事兒他算是看出來了,這群地痞流氓明擺著就是來找茬兒的,現在什麼證據都沒有,隻有身上的傷和手裡的那一盒壽衣。

傷也沒有證據證明就是詠評社的人動手。

小張乾脆不問謝霜辰了,問那邊幾個沒哭的:“他們說你們侮辱觀眾,有這事兒麼?”

“我們哪兒敢侮辱觀眾啊,觀眾可是我們的衣食父母。”蔡旬商掏出手機,這會兒已經有人在微博上發他們今天晚上的視頻了,他隨意挑了幾個給小張看,“您看,我們就是跟觀眾開開玩笑,反倒是他們一直在下麵罵我們,說的難聽極了,我們都沒罵街。”

小張看了看微博裡的視頻,是謝霜辰他們那段。他心想,這哥們兒還挺逗,強行忍著沒笑出來,咳了咳,嚴肅地問另外一撥兒人:“你們還有什麼話要說的麼?”

那幫人見遭中了,立刻明白了過來,一句話也不講。

小張看了看微博轉發評論就有好幾百,心中有點驚訝。要知道他們這些普通的三次元人類玩玩微博就隻是看熱鬨,微博粉絲數加起來可能一雙手數的過來,好幾百的轉發……這可是新媒體大戶啊!

大案!要案!不能隨便應付過去!這群挑事兒的人如果不嚴肅處理,萬一被人揭發鬨到網上去,他可不想被網絡人肉!警民魚水一家親啊!

他要維護首都人民警察的榮譽,平安北京,服務人民!

小張和小李商量了半天,鬨事兒那波人先扣了下來,詠評社這邊得叫家屬來領人。大家大眼瞪小眼,論起家屬,恐怕隻有楊啟瑞和陳序倆人能叫了。

問題是這兩位老哥是背著家裡跑出來說相聲的,這麼晚還沒回去沒被當做中年出軌處理已經是萬幸了。

還叫人來派出所?過不過了?

大家互相眼神推諉的時候,鳳飛霏忽然大哭。

小張瘋了,真的瘋了,他打算明天就跟領導請病假,現在數數,這屋子裡已經哭了第四個了,是個人就得神經崩潰!

“警察叔叔!”鳳飛霏哭得特彆可憐,他一雙貓眼盛滿了水,那種少年的委屈尤其令人心疼,“我沒有家屬,我……”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彆說了!”小張自己都能腦補出後麵的內容來,肯定是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一個人無依無靠賣藝維生,就差再來對兒苦命的鴛鴦了。

這詠評社都是群什麼人?打著說相聲的旗號實際是一個老弱病殘收攏所?

為什麼天底下能有一群這麼苦逼的人湊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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