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啟瑞今天是開場的單口節目。謝霜辰憂心忡忡地從後台往前台瞄了瞄,見第一排坐著一位女士,樣貌看起來年輕極了,但是眼神中透出的穩重是屬於一個成熟女性的。她坐在那裡很是端莊優雅,穿戴氣質與周圍那些年輕女孩兒渾然不同,一眼就能瞧見。
“那個應該就是楊嫂。”謝霜辰招呼葉菱過來偷摸看兩眼,“買的一排的票來看楊哥啊。”
葉菱說:“我猜他們夫妻倆一定很恩愛。”
謝霜辰說:“您都沒跟楊嫂接觸過,怎麼知道的?”
“你看楊嫂看楊哥的眼神啊。”葉菱說,“結婚十幾年還能保持這種少女一般真誠的眼神,肯定是生活非常幸福美滿的。楊哥沒孩子,家裡就一隻貓一隻狗,雖然他就是個公務員,也沒詳細講過自己的家庭狀況,但是你看他平時有抱怨過什麼瑣事麼?陳師哥還為了兒子上幼兒園的事情經常愁眉苦臉呢,楊哥一直都是笑嗬嗬的。”
“聽您這麼一說,還真是這樣。”謝霜辰回憶。
葉菱說:“你再看,楊嫂那個保養狀態和穿衣打扮,一看就是很有學識涵養的女性,他們這個年紀能保有這樣輕鬆的狀態,生活水平肯定不一般。要不然楊嫂也不會答應楊哥跑出來追夢,飯都吃不上,家裡老人小孩一堆事兒,你還追夢?想什麼呢?你看陳師哥敢辭職麼?我覺得到他們這個年紀,能堅持有一個業餘愛好已經很不容易了。”
“哎,楊哥楊嫂這也是神仙眷侶了。”謝霜辰感慨說,“真羨慕啊。”
台上的表演是一個接著一個,等到謝霜辰和葉菱上台的時候,觀眾們迎來了今天晚上最期待的**。
有人去送禮物,謝霜辰和葉菱一一接過來,並從後台叫人出來,把禮物收走,台上沒什麼東西了,乾乾淨淨整整齊齊了,這才開始說。
今日說的是《汾河灣》,對於很多觀眾而言,這個是很熟悉的節目了,心中對於這個活當中的包袱和笑點了然於胸。也不知道是不是楊嫂坐在下麵的緣故,謝霜辰總有一種被一個熟悉的長輩盯著的感覺,之前撒潑打滾的戲都收斂了好多,把重心放在了唱段和其他的情節渲染上。
他的基本功很是紮實,就算不玩花樣,一個節目也能完成的非常出色。
不過他覺得有點平淡,故而在返場的時候很賣力氣。謝霜辰固執地認為,他有義務為楊啟瑞在嫂子麵前好好表現一番,最次最次,也得讓嫂子知道他們這是正經營生,對楊啟瑞的事業放寬心?
於是,謝霜辰打算顯擺顯擺。
“今天觀眾朋友們來的挺多的,我看下麵坐得挺滿檔。”謝霜辰一邊兒搗鼓自己的袖子一邊兒閒白,“也是承蒙觀眾們捧,我呢,給大家表演一個小節目。”他說著就去了台下,葉菱納悶兒,說道:“合著你表演的節目就是如何下台麼?”
很快謝霜辰就上來了,手裡拿著一把三弦,他們後台的家夥事兒是齊全的,隻不過除了快板禦子之外,其他的東西利用率不高。
葉菱也好久沒聽謝霜辰彈過三弦了,說道:“喲,今兒什麼日子啊?”
謝霜辰笑了笑,他撥弄著琴弦調試,跟大家聊天:“弦子啊,是中國傳統的彈撥樂器,有大小之分。我這個是大三弦,主要是用於京劇啊大鼓啊這種伴奏。咱北京唱的時令小調也用三弦。”
“你今兒要唱什麼啊?”葉菱問。
“我今兒啊,還真不給眾位唱小調。”謝霜辰神秘地說,“等我一彈一唱,大家就知道了。”
三弦的聲音發了出來,脆生生的,謝霜辰唱道:“攔路雨偏似雪花,飲泣的你凍嗎,這風褸我給你磨到有襟花……”
他唱歌時聲音低沉好聽,粵語發音很準,三弦簡單的音色起到了點綴的作用,把這樣一唱歌裝飾得彆有一番風情,仿佛真的置身於雨雪之中的富士山下,等待一個不歸的人。
一曲作罷,在最後一個音節的餘韻消散之後,觀眾有那麼一兩秒的停滯時間裡忘記了鼓掌。
“好!”葉菱帶頭鼓掌,觀眾這才跟上。
當夜,謝霜辰返場四五次,演至儘興才結束。
觀眾散去,大家還是照例打掃衛生,楊啟瑞帶著他媳婦兒介紹給大夥兒認識,果不其然,就是坐在第一排那位女士。
“哎呦!嫂子好嫂子好!”謝霜辰點頭哈腰狗腿得不行,裝作第一次見麵,“來來來,坐坐。那什麼,香腸啊!給嫂子倒杯水!”
“不用了。”楊嫂笑道,“我就是好奇,來看看你們演節目,挺有意思的。你就是小謝?”
“啊,是我!”謝霜辰說。
“老楊跟我說了說你們,今日得見,小夥子真是一表人才。”楊嫂說,“你唱《富士山下》真好聽,粵語說得好,弦兒也彈的好。我是個外行人,不會誇人,總之就是都好。”
“您喜歡就成!”謝霜辰心說這不是今天有您在才特意露一手麼,“您要是喜歡,回頭就常來,監督監督我們,也督促我們進步。”
楊嫂掩麵笑道:“好呀,到時候你可不要嫌棄我。”
謝霜辰就是客氣,楊嫂自然也知道謝霜辰是在客氣,大家場麵話一說,熱熱鬨鬨的,互相都舒坦。
“楊哥,時間不早了,您先跟楊嫂回去。”史湘澄說,“我們這兒也快弄完了。”
“行。”楊啟瑞也不含糊,他們這裡不興推來推去那一套,“那我們就先走了啊。”
夫妻倆跟眾人告彆翩然而去,史湘澄拄著墩布羨慕地道:“真是好幸福啊,結婚這麼久感情還能這麼好,哎!我什麼時候……”
“彆唉聲歎氣了!”謝霜辰說,“趕緊擦地!”
“擦!”史湘澄說了一個字,不知道是答應謝霜辰還是在罵街。
“香腸姐。”李珂說,“我擦地,你甭擦了。”
史湘澄立刻把墩布丟給了李珂,並且瞪了一眼謝霜辰:“看看這做人的差距!”
“我自愧不如行了?”謝霜辰丟給史湘澄一個抹布,“擦桌子去!”
其餘人在一邊狂笑。
“謝霜辰!”史湘澄大聲說,“身為貴社唯一的女孩子,我就不能享受一點特殊待遇麼!你再這樣,我就不給你搞東西了!”
“啊?”謝霜辰說,“你要搞什麼東西?”
史湘澄說:“本來想過兩天再說,不過為了凸顯我在貴社不可取代的地位,我決定現在就說。”
一群人呼啦啦湊了過來,史湘澄說:“乾嘛?我又不是要表演節目。”
蔡旬商說:“香腸姐,你是要乾嘛啊?”
史湘澄說:“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們要先聽哪個?”
所有人都異口同聲說“壞消息”,隻有蔡旬商說“好消息”。
謝霜辰說:“財主大人,您彆問了,好消息到您嘴裡也得變壞消息!”
蔡旬商擺手,讓他滾蛋。
“行,既然大家都要先聽壞消息,那我就先說壞消息。”史湘澄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水,清了清嗓子,說道,“本經紀人最近多方打探,想給班主謀點資源……”
“喲,你最近改戲路了啊?”謝霜辰打斷,“不想當保潔小妹要當經濟人了?”
史湘澄說:“難道你們的北航之旅我策劃的不成功麼?我跟你說,這隻是鄙人一次小小的試水!”
葉菱對謝霜辰說:“你不要總是打斷人家說話。”
“就是。”史湘澄又瞪了謝霜辰一眼,“我托關係加了幾個群,一番操作之後我發現,把你賣出去演出基本是沒可能。”
謝霜辰不樂意了:“為什麼啊?你父親我是長得不好看還是個兒不夠高?”
“你去死!”史湘澄的聲音更尖銳了。
“彆吵!”葉菱說,“我猜跟楊霜林有關係,是不是?”
謝霜辰和楊霜林的戰爭連大眾都知道了,就彆提在座各位圈內人了。這事兒雖然波及整個行業,但是說到底,還是謝方弼門下的家務事兒,彆人不方便插嘴說什麼。
謝霜辰說:“我倒把他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