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知道了。”謝霜辰點點頭,說,“首先我先向你解釋一個問題,我不是老師,因為論起學問來,我可能是在這裡所有的人當中最差的那個,我隻有高中文化水平,真算個數啊寫個東西啊,你們都是我的老師。所以‘老師’這個稱呼呢,我愧不敢當。”他笑了笑,繼續說,“這倒也不是謙虛,要論臉皮厚你們一群人加起來也不如我一個,本來我是挺敢當的,但是這位同學後麵提出的問題,叫我一下就非常羞愧了。因為我突然發現我隻是個說相聲的,我沒有文化,乾不了更多的事情。我隻能站在這裡跟你們口述相聲怎麼樣怎麼樣,叫我寫?有點為難我。你們看我這樣兒,就可以想象一下一百年以來相聲的處境了。大家都沒有文化,靠著說相聲吃飯,我寫下來,你學會了,那我就沒飯吃了。基於這樣的生長環境,大家也就不會想到說我要出書立傳還給你們科普了。”
謝霜辰說到這裡,葉菱拍了拍他,謝霜辰不說了,葉菱一笑,順著謝霜辰的話繼續給那個男同學,也是給在場說有人說:“大家現在都靠網絡搜索去獲取知識,以搜索引擎的機製來說,被搜索次數越多,就越容易被搜到。可能相聲這門學科沒有什麼人會特意的去了解學習,所以慢慢的,它就變成了一門冷知識。我覺得這個問題你不應該問謝霜辰,因為你的處境跟我當初比較像,我也是從一個愛好者入門,但我比較優勢的是我是天津人,我從小生活在這種文化土壤裡。你是廣東人,可能對於北方方言中很多笑料都未必弄得清楚。但我覺得沒關係,學習都是從無到有,從入門到入墳的。”
他之前說得好好的,說到這裡突然開了個玩笑,大家還反應了一下才笑出來。
葉菱淺笑,繼續說:“你今天的議題很好,為什麼年輕人想學習知識竟然還苦於找不到資料?那一定是我們這些先行者的過錯,一定是我們這些經驗持有者的過錯。很多傳統文化中的師徒傳承保持了藝術的純粹性,但是也抹殺了藝術的廣泛傳播,到最後可能會瀕臨失傳。現在不一樣了,現在是一個知識共享的時代,我們詠評社的大門永遠向同學們敞開,你們能夠進入到相聲的領域裡來,其實這才是傳統藝術真正的希望。”
“在這裡我要宣布一個事情,是我剛剛拍腦袋想的,也沒和任何人商量,甚至可能是非常自私任性的行為,也許會給我的同事們造成很大的麻煩。”葉菱忽然說出這樣一句話。
謝霜辰一驚,不知道葉菱要說什麼。
葉菱稍稍按了一下謝霜辰的手,隻不過他站在桌子裡麵,大家都看不到他的動作。他對著謝霜辰笑了笑,然後對大家說:“我們詠評社每周二到周日有晚場表演,周六周日下午增設下午場的表演,我從這一刻開始決定以後增設半價的學生票,如果大家需要的話,我們還可以在劇場內增設公開課,喜歡的新奇的都可以來體驗,設身處地的去感受它到底有著怎樣的魅力。大家來到北京這樣的大城市,考這樣一個好大學,未來可能會出國,去更厲害的地方,這其實就是一個開眼看世界的過程。你去真真正正的經曆,才能體會其中,文化也是如此。”
他一番話叫學生們很是激動,尖叫的尖叫,歡呼的歡呼,熱情的快要把房頂給掀了。
謝霜辰鬆了一口氣,隻要葉菱不公布什麼他要和謝霜辰恩斷義絕這種事情,就算葉菱要上天摘星星,謝霜辰也會由著他去,順便還給他搭梯子。
不就是賣半價票麼?跟小五爺當初豪擲千金博美人一笑的場麵比起來……
其實還是差不多的。
“葉老師啊。”回程的地鐵上,史湘澄開始給葉菱算賬,“你看啊,咱們最便宜的票價是八十,半價就是四十,也就一張電影票錢,但是人家電影放多少個影院?咱們就一個劇場一撥人啊!您這豪情萬丈一時爽,我這可就全是柴米油鹽醬醋茶的事兒了,我這財務大臣以後可難做了……”
“我說你哪兒那麼多廢話?”謝霜辰不耐煩地說,“葉老師肯定有他自己的打算。”
“其實沒有。”葉菱當場打臉。
謝霜辰很哀怨。
葉菱笑了笑,說:“湘澄啊,對不住了,剛才確實是我一時頭腦發熱說了那些話,可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我也不能收回來當什麼都沒發生?不過我坐在這裡冷靜地想了想,我覺得我做的沒錯。”
“這麼多錢呢……”史湘澄嘟囔。
葉菱不怪史湘澄喋喋不休。他覺得史湘澄是能夠理解他的,隻不過涉及到具體利益了,史湘澄不願意付出太多,畢竟謝霜辰是個甩手掌櫃的,自己賬上有幾分錢都不知道,社保卡都忘了放那兒了,葉菱認真歸認真,可也不代表他就愛操持家務事。
全社上上下下都是粗枝大葉的男人,確實叫一個女孩子費心不少。是史湘澄每個月交水電費給大家發工資還得計劃團建,錢都從她手上過,她這個大管家是最肉疼的那個。
“錢得掙一輩子,不急這一時半會兒。”葉菱溫柔地跟史湘澄說,“你看,其實咱倆想的都差不多,都是要從學生陣地中發展。隻不過你比我聰明,也比我有人脈,可以聯係到這麼多學校的資源讓我們去刷存在感。我不行,我什麼都不會,隻會張口閉口減票錢,還給你們帶來了這麼多麻煩,給社裡帶來這麼多損失……”
“得了!你彆說了!”史湘澄比了個打住的手勢,“我不吃你的糖衣炮彈,我明白你什麼意思,就是以後發錢少了你們自己掂量掂量啊!反正這不是我自己的買賣,你是班主夫人,班主都得聽你的。”
葉菱無奈地笑了笑,他知道史湘澄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這攤買賣,她比誰都上心。
“這些都是小錢。”葉菱對史湘澄說,“等回頭我們賺大錢。你不是喜歡弄專場麼?那我們就定在今年最後一個季度風風光光地開專場,怎麼樣?”
謝霜辰說:“我肯定是沒意見的。”
史湘澄非常現實地說:“你們不怕到時候來不了那麼多觀眾,賠的底兒掉?”
葉菱說:“我不怕,我從來不許諾彆人達不到的承諾。之前你說開專場的事兒我沒搭茬兒,但是現在我敢搭茬了,還有幾個月不到的時間,這個專場,我一定要開起來,拚勁全力我也要做到。”
“好!”謝霜辰鼓掌。
“好什麼好!”史湘澄想打謝霜辰,“合著跟你沒關係是不是?結婚你就貢獻根**啊?”
“我說屎香腸女士!”謝霜辰嚴肅地說,“你就不能文明點?這是什麼破比喻?淨化舞台!你看看地鐵裡還有彆人呢!”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坐在對麵的小姑娘,“注意影響!”
“淨化個屁!人家根本不認識你!彆拿自己當根蔥了!”史湘澄說,“我跟你們說現在就得緊張起來知不知道?從明天開始都給我拚命演出寫新段子去跑活動!年底開不起來千人專場,你們倆就都給我去死!”
“哎,行,姑奶奶您說什麼都對。”謝霜辰低服做小。
“但是,明天不開工啊。”葉菱說,“姚老板要裝修。”
“對哦……”史湘澄說。
“那個。”坐在他們對麵的小姑娘終於鼓起勇氣站起來跟他們說話,“請問,你是謝霜辰……麼?”
謝霜辰、葉菱、史湘澄三個人都愣了。
史湘澄不由自主地說:“原來現實生活中還真有人認識謝霜辰啊。”
謝霜辰說:“那孫子是誰?我根本不認識!”
姚笙晚上才回家,詠評社休息,鳳飛霏自然是老老實實跟家裡宅著,哪兒都不去。
“明兒我上你們劇場去裝LED,順便試試台子。”姚笙問認真打遊戲的鳳飛霏,“你跟我去麼?”
“不去。”鳳飛霏頭也不抬。
“為什麼?”姚笙說,“你總是一個人跟家呆著不無聊麼?”
“那我哥去麼?”鳳飛霏抬頭,閃著大眼睛問姚笙。
“他?”姚笙說,“你想叫他去麼?”
“他是我哥,怎麼著,我找他乾什麼事兒還得征得你的同意?”鳳飛霏不滿地說。
“當然沒有。”姚笙笑了笑,“我就是習慣性地問一嘴,沒什麼彆的意思。再說了,我也好久沒見著他了,拜托他來做我新社團經理的事還沒有下文呢。”
“姚笙,你怎麼就揪著我們一家子的羊毛薅?”鳳飛霏說,“真不地道。”
姚笙說:“誰叫你們一家子都是鳳毛呢?金貴得很。哎,我說真的,反正你周一閒著也是閒著,過來給我唱戲,我給你發雙倍工資。”
鳳飛霏說:“這是錢的事兒麼?”
“那是什麼事兒?”姚笙說,“難道還事關自尊?”
“不然呢?”鳳飛霏說。
姚笙覺得自己跟鳳飛霏說肯定是說不通的,他就不喜歡跟小孩兒溝通,說話難免刺激鳳飛霏脆弱幼小的心靈,所以他覺得應該叫葉菱去磨鳳飛霏。
而他能做的,就是把鳳飛霏捆去劇場。
真的是用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