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片方火急火燎地推動官司的進程,但一切在楊霜林悄無聲息的隱沒之後,步伐就放緩了許多。謝霜辰在聽謝歡的八卦中得知,這些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事兒,誰招惹上麻煩,其餘人等都有連帶關係,更何況投資方?劇組能不能順利拍攝下去都兩說,官司的事兒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心力再去打理。
隻是已經對簿公堂,也就由不得原被告雙方了。
謝霜辰本來都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中間各種事情一出,一是對方無力糾纏,二是己方律師認為合同中的一些細則存在不合理條款。雙方互相拉扯,最終的判定結果為謝霜辰需要賠償實際所得片酬部分的倍數違約金,以及相關損失費,裡外裡算一算,不過六七十萬。
從六七百萬一下子降到六七十萬,雖然還是賠錢,但是謝霜辰感覺自己仿佛賺錢了。官司輸了也特彆開心,恨不得擺三天流水席。
葉菱說他是燒得慌。
心裡的一塊石頭也算是落了地,謝霜辰不知道未來還有什麼妖魔鬼怪等著他,那些太遠的事兒不重要,他眼前倒是有幾件事兒很棘手,自己想安靜歇兩天,老天爺都不給他機會。
隨著名氣和影響力的擴大,他原本那個一兩百人的小劇場明顯不夠用了,猶豫再三,終於把工作日的下午場也開放了。
就這也不行,也不知道北京城哪兒來那麼多閒人,工作日大下午的都不上班麼?票經常一開放就售罄。謝霜辰尋思著想要給劇場加蓋二層。
動工就得歇業,又招致了觀眾的不滿。
“讓他們多點人能進來還不樂意,要我說,人就不能慣著!”史湘澄憤憤不平,“你越替他們著想,他們越蹬鼻子上眼!”
“反正觀眾就是常有理。”謝霜辰無可奈何,“罵就罵兩句,天兒越來越熱,火大。”
葉菱在一旁喝茶,並不關心這些。
“哎!煩死了!”史湘澄看了他倆一眼,“你倆好不容易有點時間休息休息,就彆跟劇場當監工了啊!怎麼著,還怕有人給你偷工減料?”
“不是,我今天約了人。”謝霜辰說。
“約人你跟工地約?真是有癮。”史湘澄吐槽,也不知道誰這麼無聊,往這地方跑。
說曹操曹操就到,正是鄭霜奇。
“喲!三師哥,少見啊!”謝霜辰站起來迎接,“最近哪兒賺錢呢?”
“賺錢談不上。”鄭霜奇說,“倒是有點博名的買賣。”隻不過名有了,利不就緊隨其後了麼?
“坐坐坐。”謝霜辰說,“香腸兒,沏茶去。”
史湘澄很想暴打謝霜辰。
“你這是裝修呢?怎麼了,劇場不夠用了?”鄭霜奇問道。
“可不是麼!劇場太小,票不夠賣。”謝霜辰說,“我尋思著把擴建個二樓,多賣幾張算幾張。”
鄭霜奇問道:“你就沒打算再開個劇場?”
“再開?”謝霜辰笑道,“哪兒有那麼大精力和人力啊。”
“我今天不就是要跟你談這個事兒?”鄭霜奇說,“你有沒有想過複原師父曾經在鼓樓的那個園子?”
“這……”謝霜辰臉色犯難,“倒是想過,隻是難度比較大。一個是當初舊址已經不複存在,現在成了各種門店小鋪。再者那地方經費啊關係疏通啊都成問題,也不好說那麼容易就弄起來的。”
鄭霜奇說:“最近市裡要規劃整治一批違章搭建,我看了看,師父原本那個園子的舊址就在其中,那些商店都要搬遷。除此之外,政府也有意幫扶一些傳統文化項目建設,這個劇場如果弄起來,是可以申報試點單位的,到時候有非常優厚的政策扶持。這方麵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就問你想不想重振當初咱們詠評社在京城曲藝界的輝煌?”
“輝煌談不上。”謝霜辰不喜歡唱高調,但是對鄭霜奇所說內容頗有幾分興趣。先前接連坎坷事件,雖說是有人從中作梗,但他也明白能夠尋求一些官方的合作與保護是件多麼重要的事情。“創業簡單,無非就是靠拚。”謝霜辰拿話點鄭霜奇,“可是經營太難了,錢和政策放在一邊兒不談,光是維持劇場的正常演出,每天就得幾撥演員輪換,還有各種推廣運營,專門的人才後勤……”
“這不是有哥哥我麼?”鄭霜奇也不跟謝霜辰磨洋槍,打開天窗說亮話,“鼓樓劇場的事情如果你同意,官方的工作你隻需要露個臉就行了,我可以替你安排的清楚明白。錢的方麵,我可以出資,經營管理團隊都是現成的,你就當我是投資個項目,不賺錢就當博個名聲,賺了錢咱們按照出資入股比例分賬,你看怎麼樣?”
謝霜辰狐疑地看看鄭霜奇,再看看葉菱。
“錢和權其實隻要事先白紙黑字寫明白了,都不是大事兒,主要是人。”葉菱接過話來,“北新橋的演員本身就不太夠用,再增開一個劇場肯定要有大把的演員投入。可是人一多,事兒就多,難免有個什麼厚此薄彼誰紅了誰不紅的。傳統行業沒有把娛樂體係學個健全,粉絲把戲倒是學得十足,一二來去,難免浮躁影響人心。我們經曆過這些事兒,倒不是說不好,大家都得迎著時代發展,而不是逆風而上。但是我想,這一塊兒要是想做,就得先做出一些正經的規範來,把很多問題避免在一開始,免得積累矛盾。”
“小葉說得對。”鄭霜奇稱讚,“經營模式,演員培養,運營管理方向……都得朝著規範正式的公司化發展,脫離家庭小作坊模式,這樣才能是靠著管理驅動前進,而不是靠著一兩個人去驅動。”
謝霜辰點了點頭,說道:“師哥,這事兒我和葉老師再合計合計,我雖然是管事兒的,但這劇場不是我一個人建起來的。這一步邁得不小,對詠評社來說興許是個翻天覆地的變化,我得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見。”
“行,你們合計。”鄭霜奇也不為難,正事兒算是在這兒就聊完了,後麵就是八卦閒扯淡,“誒老五,你知道麼?二嫂前段時間還找我借錢來著。”
“啊?”謝霜辰和葉菱非常驚訝,謝霜辰問道,“他找您借什麼錢?”
“罰款唄。”鄭霜奇說,“二師哥被隔離審查了,一屁股爛賬越查越多,二嫂那邊焦頭爛額,涉嫌違法違紀,不好弄。”
謝霜辰問:“那您借了麼?”
“大師哥倒是想借,隻不過他手裡也沒那麼多錢,要我說啊。”鄭霜奇說:“先把欠我那幾千萬還上再說。”
得,還記掛著當初那檔子事兒。
謝霜辰聽鄭霜奇八卦,心中有幾分唏噓,世間因果輪回,真是誰也說不清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他既已是局外之人,也無惻隱之心,不好再多說什麼了,一笑了之。
國內的事情處理完,謝歡就不打算再在國內呆著了,臨行前,她把謝霜辰和葉菱叫去謝方弼生前所居住的院子裡。
謝霜辰和葉菱到時,謝歡正坐在院兒裡躺椅上,曬著太陽喝著茶。謝霜辰有點恍惚,仿佛回到了少年時代,一進家門就能看見師父姐姐,還有練功的師哥們……
“老五,你怎麼來這麼晚?”謝歡問道。
“啊……”謝霜辰回神,“路上有點堵車。大姐,找我們什麼事兒?”
“沒什麼特彆的事兒。”謝歡指了指茶幾上的一大串兒鑰匙,“我經常不在國內,爸把這個院子留給我,我也隻是定期叫人來打掃打掃,空著也不知道還能乾什麼用。我想了想,還是把鑰匙給你,你無聊了,就常回來住一住,也算有個人氣兒,院兒彆荒了。”
謝霜辰問:“大姐,您怎麼原來不給我?”
“原來?”謝歡笑道,“原來你還是個小孩兒,沒什麼定性,富貴日子過習慣了,我怕你手上缺錢,腦子一熱把院子再給我賣了。這事兒你說你乾得出來不?”
謝霜辰什麼角色?有什麼事兒是他乾不出來的?
他笑了笑,不說話。
謝歡起身,帶著謝霜辰與葉菱把幾間房都看了看。房間裡還是之前的陳設,幾年過去沒有一丁點變化。
走過每一磚每一瓦,時光曆曆在目。
最後,謝歡把鑰匙交到了謝霜辰手上,說道:“你們師兄弟五個,你說爸當初最喜歡誰?”
謝霜辰想了想,說道:“四師哥。”
“我卻覺得他最喜歡你。”謝歡說,“師父雖然跟父母一個地位,但彆人都隻是他的徒弟,你是他的兒子。彆人不姓謝,你姓謝。我的同齡人幾乎都有兄弟姐妹,我一直想要一個弟弟或者妹妹,可是我媽走得早,爸一個人拉扯我長大。直到有一天,初一一大早,爸出去遛彎兒,回來的時候,懷裡就抱著你。”謝歡比劃了一下,繼續說,“你就那麼大一點兒,看著就是剛出生沒多久,懷裡有一張字條,隻說求有緣人收留,連個生日名字都沒寫。他才把你抱回來沒多久,外麵就下起來大雪,你的命可真夠大的。”
謝霜辰垂頭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