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她的爹了嗎?
妙妙睜大了眼睛,把那唯一坐著的男人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男人一見到她就站了起來,也讓妙妙看的更加清楚。他的身材算不上健壯,相貌也不能說是英俊,衣著華貴,態度傲慢,他既沒有騎著大馬,也沒大將軍叔叔的威武。可他要是自己的爹爹,妙妙就覺得他天下第一好。
“這就是張妙妙了?”楊府的管事也好奇打量著她,不知這在偏僻鄉野的小丫頭有何貴重身份,能讓太子殿下親口提出接人回京。
他又看向妙妙身後氣度不凡的男人,總覺得有幾分眼熟,卻又想不到在哪裡見過。“你又是?”
原定野朝他頷首,負手站在小姑娘的身後,並不做聲。因為不放心,所以他也跟了過來。
楊府管事多看了他兩眼,又對張家人道:“那我就將人帶走了。”
妙妙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她頭一回見到自己的爹爹,心中有數不完的話想要說,卻不知道第一句該說什麼才好,想來想去,反而連話都不會說了。她看著爹爹,妄圖想要讓爹爹也明白她的意思,可爹爹隻看了她一眼,很快移開了目光。
妙妙怔怔的,這與她想象之中差了太多。
原來與爹爹第一回見麵,便是這個模樣的嗎?
她以為爹爹會很高興,就如她一般期盼了好久,會把她抱在懷裡,把她舉得高高的,高過他的頭頂,就像是村子裡其他父女玩樂的飛高高。她以為爹爹會和她說很多想念的話,然後她便可以也把這些年的事情說出來,說自己和娘如何想他,把這些年的委屈,一點一點全說出來。
可爹爹看起來好像一點也不在意她。
舅娘按著妙妙,討好著道:“大人,我們養了這孩子那麼多年,可一直好吃好喝地供著,生怕怠慢了,就是家裡頭一點臟活累活都舍不得她乾。大人,你這說把人帶走就帶走了,我們心裡頭實在是舍不得……”
楊府管事看她一眼,就明白了她的意圖。
他也懶得與這鄉下婆娘糾纏,從懷裡掏出一個錢袋,丟到了她的懷裡。
舅娘忙不迭接住,打開一看,眼睛都直了。
妙妙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不敢相信她怎麼能說出這樣違心的話。
她急急忙忙轉過頭,對自己的爹爹說:“不是的,爹,你不要聽舅娘亂說!”
舅娘臉色一僵,連忙拉住她:“臭……妙妙,你可彆亂說啊。”
楊府管事道:“張妙妙,以後你跟著我去京城,就不會回來了。趕路要緊,我們這就走吧。”
妙妙一怔:“那……那我娘呢?”
楊府管事也是一愣。
太子殿下吩咐是來接個小孩兒,可沒說還有一個小孩娘啊。
舅娘忙道:“你娘都死了,當然去不了了。”
“可是……”
舅娘推了她一把:“你這蠢丫頭,那可是京城,你是要去過好日子的,你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可是……
妙妙想起什麼,又急忙說:“還有我娘之前留下來的東西!”
舅娘臉色一慌,連忙拉她。
楊府管事問:“是什麼東西?”
舅娘慌慌張張地道:“就是些不值錢的家具……”
“那些都是我娘留給我的!”妙妙期盼地問:“我可以一起帶走嗎?”
舅娘:“那些都賣掉了!”
妙妙不高興地反駁:“那可以買回來呀!”
她說完又轉過頭,期待地看著自己的爹。
楊府管事皺起眉頭:“一些家具?帶著那些東西,路上也不方便,京城裡什麼都有,等到了京城,我再給你準備新的吧。”
妙妙懵了。
她全然沒想過爹會這樣說,懵了好一會兒,才茫然地重複:“可那是娘的東西……”
“都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若是沒什麼要收拾的,那就走吧。”楊府管事催促說:“京城裡可還都等著呢。”
妙妙張了張口,本來有好多話想說,又失望地閉上了。
妙妙心裡委屈又茫然:可是她爹怎麼與她想的一點也不一樣呢?
她隻覺得胸口發悶,卻又不知道為何難受。隻是心中想著,從進門起,爹就沒問過她一句,也沒問過娘一句……
她看了一圈人,最後仰起頭,朝著大將軍叔叔看去。
原定野在一旁看著,將一切收入眼中,已經是眉頭緊皺。
小姑娘臉上還帶著傷,那舅娘的和善也是生硬,可這爹竟是半句關心女兒的話也不問,急哄哄的就要帶著人走,倒是比人伢子都急,哪對得起小姑娘這滿腔思父的熱忱。這哪像是分隔多年的父女,看起來處處透著古怪。
楊府管事伸手要拉妙妙時,他上前一步,擋住了楊家管事的動作。
“等等。”原定野將妙妙擋在身後:“你有何證據,能證明自己是她爹?”
楊府管事一愣。
舅娘頓時豎起了眉毛:“你又是誰?還來管我們家的事了?”
大表哥忙解釋:“我找到妙妙的時候,他就與妙妙在一起,非要跟著過來。”
原定野不理二人,隻問楊府管事:“聽說她爹從未出現過,連她家人也未見過一麵,你如何證明自己不是騙子?”
舅娘立刻道:“他剛才都與我們說過了,妙妙爹可是大戶人家出身,至於千裡迢迢從京城來騙人嗎?我們張家的家事,與你這個外人有什麼關係,你不要多管閒事啊。”
“從京城來的?”原定野目中懷疑更重:“我怎麼聽說,她爹是去打仗了?”
妙妙也回過神來,怯生生地從他身後探出腦袋:“你不是我爹嗎?”
楊家管事心中暗罵了一句,道:“我當然是,隻是我不是去打仗了,是你娘記錯了。”
“你可有信物?”
“沒有。”
“她若是你的女兒,你為何不多問她在這家中過得如何?”原定野指著妙妙:“從她踏進門起,你連半句關心的話也不說,也不聽她任何話,倒隻聽信這婦人三言兩語,你不問你女兒這些年過得如何,若是遭人欺負,你就不為她出頭?”
舅娘急得滿頭大汗:“我說你這……”
“我想聽。”妙妙小聲地開口:“你怎麼證明你是我爹爹?”
楊家管事瞪了原定野一眼,他深吸了一口氣,記著出京前楊相的叮囑,和顏悅色地對妙妙道:“我和你娘——你娘叫張秀娘,是不是?我們當年……”
“等等。”原定野打斷了他的話。
他的腦子裡有什麼東西飛快的一閃而過,他好像抓住了,又好像沒抓住。
眾人朝他怒目而視,舅娘的罵聲已到嘴邊,可他渾然不覺,他抓著妙妙的肩膀,手中下意識的用了力氣,低頭問了一個與此時無關的問題:“他方才說,你娘……叫什麼名字?”
不等妙妙回答,他又接著飛快的問:“這兒是小溪村?”
“這村中有幾個張秀娘?”
“你今年幾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