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死了?!”
妙妙一口咬碎了糖殼,山楂的酸澀味道頓時讓她整張臉都皺了起來。她囫圇把這顆山楂咽到了肚子裡,小臉驚恐地看著原定野:“我爹死了嗎?!”
“……”
原定野極為困惑的,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若是他記得沒錯,昨天夜裡聽小姑娘說起身世,便是爹娘都已經不在了。
她無父無母,隻有心腸黑的舅舅一家,連僅剩的親人也不要她,無處可去了,他才動了把小姑娘帶回京城的念頭。若是她還有親人在世,哪裡輪得到他來照顧?
原定野皺起眉頭。
“你爹沒死?那他如今人在何處?”
妙妙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從我出生起,我就沒見過我爹,隻是我娘說了,遲早有一天他會回來接我們的。”妙妙抿了抿唇,失落地垂下眼,便是手中甜津津的糖葫蘆也沒有辦法讓她高興起來:“可我等了好久,我爹一直沒有回來。”
“你娘難道就沒有說,你爹去了何處?”
妙妙有些不確定地道:“也許是去打仗了吧?”
“你說你爹是大將軍?你爹是哪個大將軍?”
“我不知道。”
“他叫什麼名字?”
妙妙更加茫然了:“我娘沒說……”
“……”原定野無奈道:“這是你爹,你什麼也不知道,就說你爹是大將軍?”
“我娘是這樣說的。”妙妙委屈地道:“我出生之前,我爹就不見了,連我舅娘都沒見過,我娘說他會回來,我就一直等著。隻是我舅娘說……”
“說什麼?”
小姑娘垂頭喪氣,聲音也變得低低的:“舅娘說……我爹早就死了。”
有一件事情,她一直沒有和任何人說。
她娘去世前的那一段時間,她每天都守在娘的床前,她枕著娘親冰涼的手,小聲說著爹爹會回來,讓娘親撐住的話。在那之前,母子倆每每說起時都期盼不已,就算是日子再苦,也能找到一點希望。
可那一回不是如此。
她娘隻是抱著她,不停的流眼淚,抱著她說對不起,滾燙的眼淚滴在她的脖頸上,妙妙不停地給她擦眼淚,可娘的眼淚好像流不儘似的,怎麼擦也擦不完。沒過幾天,娘就沒撐過那場急病去了。
娘為什麼要和她道歉呢?
娘走之後的冬天分外難熬,妙妙縮在自己的小破屋裡,每天都要想一想娘,想一想那句話。
一隻大手按在她的頭頂,重重地揉了揉,下一瞬,她就被抱了起來。妙妙趴在好心叔叔寬厚的肩膀上,輕輕蹭了蹭自己的小臉蛋。
原定野儘量輕柔地拍著她的後背安慰,心裡大約有了想法。
與邊關的戰事打了六年,每一個士兵都是從各地征來,或許小姑娘的爹當年便是應召入軍。隻是一走多年都沒有消息,或許是早就在戰場上失去了性命。
他在心中暗道:若是沒有,這爹也當得也實在太不稱職,哪怕是遠在邊關,也可以寄家書回來,哪怕是托人照料,也不至於渺無音訊,讓自己的女兒受這些磋磨。
“不過,我還是希望我爹活著。”妙妙小聲說:“就算他不來找我也沒關係,隻要他活著就好啦。”
原定野心中驀得一軟,他低下頭,看著小姑娘天真稚嫩的臉,不禁道:“等我將此處的事情了結,我就幫你去找你爹,如何?”
“真的嗎?”妙妙抬起頭來,又是期待,又是忐忑:“可是叔叔,你怎麼知道我爹是誰?”
原定野笑道:“你可知我是誰?”
妙妙睜著圓圓的眼睛,好奇地看著他。
“我可是聖上親封的神威大將軍,找一個人,豈不是易如反掌?”
“大、大將軍!”妙妙驚呆了,嘴巴張得大大的,連眼睛都忘了眨,她不敢置信地問:“叔叔,你沒有騙我嗎?”
“騙你做什麼?”
是大將軍!
活的大將軍!
她聽了那麼多大將軍的故事,可是第一回見到活的大將軍!
好心叔叔在她心目中本來就威武不凡的形象陡然變得愈發高大起來,高的簡直可以直破蒼穹!
妙妙激動地臉頰通紅,眼睛也亮晶晶的,好像可以放出光來。“那……那你是我爹嗎!”
原定野哈哈大笑:“我隻有一個未過門的妻子,可沒有你這樣大的女兒。”
妙妙也不介意,兩隻小手激動又小心地摸了摸他堅毅英俊的臉,又扶著他的肩膀,努力探頭往那匹棕色大馬看去,她的手底下是大將軍叔叔硬邦邦的肌肉,眼睛裡是駿馬矯健流暢的身姿。
原來大將軍當真是這樣威風的呀!
娘果然沒有騙她!
妙妙摸摸大將軍,又摸摸大馬。她見到了活的大將軍,幻想之中的爹爹形象也變得豐富起來,他一定也像是大將軍叔叔一樣,有著那麼威武不凡的身軀,也騎著一匹那麼神氣的大馬……
“妙妙?”
妙妙回過神來,轉頭看去。
就見不遠處,大表哥一臉驚疑地看著她。
她嚇了一跳,連忙往大將軍叔叔的懷裡縮了縮。
“真的是你?”大表哥快步走過來想要拉她,卻被原定野避開了動作,他剛想發作,抬頭和男人的冷冰冰的視線對上,頓時被嚇得一噤,大表哥好聲好氣地說:“你怎麼在這裡?我娘他們在找你呢。”
妙妙有些不太相信地從大將軍叔叔懷裡探出頭來:“舅娘在找我?”
大表哥笑眯眯的,難得對她有這樣的好臉色,隻聽他道:“是你爹回來了!”
妙妙呆了。
……
妙妙跟著大表哥回來的時候,表情還懵懵的。
她一路上都在想,是不是大表哥故意騙她,可她實在是沒有什麼好被騙的,她什麼東西也沒有了,總不可能是舅娘會舍不得她。她從出生起,就從未見過大表哥對她這樣和善殷勤的模樣,這模樣又與她幻想中爹爹回來的那一日那麼像,讓妙妙忍不住去信他的話。
她回到了熟悉的張家,舅娘盼了好久,一見到她,立刻急哄哄地衝了過來,妙妙下意識地縮了一下脖子,舅娘的手卻是柔和地拂過她的臉頰,“妙妙呀,你可總算是回來了!”
妙妙抖了抖。
舅娘哪裡這樣溫柔的和她說過話,就是對表哥都沒親切過,更何況,舅娘從來不喊她的名字,都是喊她“臭丫頭”“死丫頭”。
妙妙踮起腳往屋子裡看:“舅娘,我爹……回來了?”
“是啊是啊,你爹可在裡麵等了好久了。”
舅娘忙不迭把她往裡麵拉,妙妙踉踉蹌蹌地跟上,進了堂屋,就看見有一個陌生的男人坐在座上,屋子裡站了好多人,她的舅舅和爺奶都在旁邊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