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曹府,蓉兒興高采烈,拿著所買的東西先去見自己的母親。
言如錦先前喝了幾次湯藥,情形大有起色。
原本屋裡屋外的人,甚至包括言如錦自己,都覺著言雙鳳命人重新找大夫,並沒有什麼真正的效用。
誰知竟是他們目光短淺了。
隻不過,卻並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那位“大夫”,到底是京城裡的哪一號。
畢竟曾太醫神龍見首不見尾,隻看過那一次後,藥也是叫人送到曹府的,因此曹家的人竟連他在哪兒“坐館”都不知道。
蓉兒跟一隻小鳥兒似的撲到言如錦懷中,興高采烈地跟她講述今日外出玩耍種種,又把買的東西給她看。
言如錦望著女兒容光煥發的臉,隻覺心酸。
強打精神看那些東西,有玩器,也有胭脂水粉,女孩兒家的手帕釵環,或精致細巧,或粗拙而不失古樸,琳琅滿目,應有儘有,叫人看著喜歡。
言如錦笑道:“果然是好,就是又花你姨娘的錢了。”
“姐姐你偏說這些,”言雙鳳在旁邊坐著喝茶,聞言擺手:“我一年到頭見不著蓉兒,給她買點小東西算什麼?”
蓉兒跟了她這大半天,性子都開始外向活泛了,給母親看過了所買之物,又說起言雙鳳騎馬的事情,道:“當時那些人都驚呆了,我也看呆了……竟不知道二姨娘那麼能耐的,娘,你也會騎馬麼?”
言如錦語塞,苦笑道:“先前倒是騎過一陣兒,多少年不騎,早忘了。”
“你娘從小性子文靜,可跟我這野馬似的不一樣。”言雙鳳在旁笑著打趣。
蓉兒忽然道:“我、我也想學騎馬。”
言雙鳳跟言如錦雙雙一怔,言如錦正要阻止,言雙鳳搖頭道:“你還是罷了,這也是為了你好,可知道我為學騎馬,從小摔了多少跟頭吃了多少苦?”
言如錦聽她如此說,便跟著歎了口氣:“你還說呢,我想起來,最狠的那次,把手臂都弄折了。嚇得我幾乎暈過去。”
蓉兒沒想到這般危險:“真的嗎二姨娘?”
言雙鳳摸了摸左臂,道:“至今還有個疤呢。所以你還是不學的好,再說了,畢竟這是在京城,要是在咱們山莊麼……”她知道自己不該在蓉兒跟前說這些話,隻會叫言如錦難做,於是笑道:“罷了罷了,不說這些,姐姐,你果然好了許多?”
言如錦含笑道:“可不是麼?你到底哪裡請的大夫,真真的比神仙還效驗。”
“管用就好,我還怕遇上那種招搖撞騙的庸醫呢。”言雙鳳說著起身:“我先回去整理整理,姐姐好生歇著,有事叫人去找我。”
言如錦點頭,目送她出門去了,蓉兒送了言雙鳳,回來挨著言如錦坐了:“娘,我先前跟二姨娘說,她要留下來就好了。”
“怎麼,舍不得你二姨娘?”
蓉兒心裡其實有個想法,隻是不敢就說出來,她想了想,便問道:“娘,咱們一次也沒回過虎嘯山莊,我聽二姨娘說,那好玩極了。”
言如錦畢竟心細如發,一聽這話,就明白了女兒的意思,她道:“莫非是你二姨娘說了叫你回去嗎?”
“沒有啊,”蓉兒忙否認,道:“我隻是……隻是好奇。”
言如錦歎了口氣:“你從小在京城長大,哪裡會習慣北鎮的日子,那可是最偏僻寒冷的地方,一年到頭沒幾天暖和的,荒野山林中有許多的虎狼、還有劫道的土匪,像是你去了那……”
蓉兒聽她說的如此,那向往之意才減退了,可她又想到:“娘,既然北鎮那裡這樣可怕,二姨娘在那裡豈不危險?不如你跟她說說,讓她留在京內好嗎?”
言如錦的眼中透出幾分若有所思,道:“蓉兒,事情沒有這麼簡單的。”
先前言雙鳳帶了蓉兒出門,曹家的人卻並沒閒著。曹家老太太親自來“探望”長孫媳婦。
經過一天一夜的思量,曹家的人仍是沒法兒看清言雙鳳跟方守恒之間到底是個什麼關係,曹老太太甚至傳了曹宜問話。
曹宜笑道:“照我看,還真說不好。我看方大人的那個情形,若說想吃回頭草也未可知。畢竟他還沒有真的另娶。”
老夫人被氣的色變:“若真如此,這方家也是家風日下了。”她平心而論覺著,方守恒絕不可能再回頭,畢竟若次日,整個京城恐怕都會為之沸然,這方家的名聲可就不要了。
但又實在是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方守恒的態度叫人捉摸不定,方家老太君派人來請,又加上言雙鳳先前的故布疑陣,讓老夫人也質疑起自己的判斷來。
投鼠忌器,她不敢再叫兒媳婦對言雙鳳動粗,而且還要對長孫媳婦改變態度。
老夫人對言如錦噓寒問暖了幾句,便問起言雙鳳,隻問言雙鳳上京來是有什麼打算,小住還是久居,她故意說讓言雙鳳在曹府多住些日子,讓她們姐妹也親近親近。
言如錦早知道她是來投石問路的,便道:“老太太雖是好意,不過據我所知,鳳兒恐怕住不幾日就要回北鎮的。她這次上京是臨時起意,並沒有久居的打算。”
老夫人狐疑:“是麼?”
言如錦道:“是,北鎮的山莊在鳳兒的手中已大有起色,她是閒不住的性子,是不會拋下山莊在京內的。”
老夫人心中一動,假笑道:“再怎麼能為,那也畢竟是女子,雖然先前跟方家和離,難道……就沒有想過再嫁?”
言如錦苦笑:“這個我實在不知道了。”
老夫人沒問到什麼,心中煩惱。老太太心中極不喜言雙鳳,甚至也不喜歡這個長孫媳婦,尤其昨日言雙鳳那一番大鬨,但她偏又不能撕破臉,畢竟言雙鳳那有恃無恐的強橫霸道,萬一事情轉機,曹家可是經受不住的,小不忍則亂大謀。
既然言如錦說言雙鳳不會久住,那就暫時再忍耐幾日,畢竟很快就會水落石出。
故而曹家這邊,表麵上風平浪靜,一團和氣。
入了夜,言雙鳳在言如錦房中說話,如意見狀便悄悄地去找蒼鷺,卻沒有找見人。
丫頭失望地返回,卻見蓉兒坐在外頭學習女紅,言雙鳳跟言如錦在裡頭低語。
“你明日真的要去方家?”言如錦頗為詫異地問。
言雙鳳道:“不去不行啊,老太君一把年紀了,我還真不忍心。”
言如錦想起白天曹家老太太的旁敲側擊,便握住言雙鳳的手道:“鳳兒,你跟我說句實話,你對於方大人,到底是……”
“什麼?”言雙鳳瞪大眼睛,不懂她的意思。
“到底還有沒有……”言如錦咽了口唾沫,把“舊情”二字咽下,道:“有沒有可能破鏡重圓呢?”
“破……”言雙鳳眨著眼,過了會兒才失笑起來:“姐姐,你說的是什麼?世上哪兒有破鏡重圓的事情?就算真的拚拚湊湊圓在一起,那上頭也畢竟有許多裂紋的,那哪裡還能叫‘圓’,囫圇吞棗自欺欺人差不多。”
言如錦聽了這般不留情麵的話,一時無語以對,沉吟片刻才問:“那麼,你將來打算怎麼樣?”
“將來打算?姐姐指的是……”
“終身大事。”
言雙鳳又笑了:“這個啊,若遇得上好的呢,當然就嫁了,若是遇不上,那就也不用著急,不嫁又如何。”
“你又說孩子氣的話,多大了,還是這麼沒計較,”言如錦如同年少時候姊妹相處一般地小聲訓誡妹妹:“若是不嫁人,終身如何有靠?將來也自落得淒惶。”
言雙鳳慢慢斂了笑:“姐姐,我隻知道一句話,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淒惶這種事麼……一個人或者一堆人,有時候都免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