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吳撿起了那錢袋子, 可那人不收,這可如何是好?
手裡捏上一捏,以老吳的手法斷定, 裡邊起碼有五兩銀子呢!
對於許多農戶家庭來說, 可是鄉村的富戶一年的收成!
雖然對老吳來說, 也許這五兩銀子在鄞州都買不上一匹上好的鄞絲,但在景源城,可也不是一筆小錢了。
這不是自己的錢,萬萬是不能收的。
那人穿著長長的衣服,身形枯瘦, 上樓就沒了蹤影。
老吳捏著錢袋下了樓, 跑到掌櫃的那裡去。
“掌櫃的,上樓梯不知道是哪位兄台掉下來的錢袋子, 放你這裡可好?許是有人會過來尋。”
老吳就要把錢袋放到台麵上,殊不知那掌櫃的臉色突變,一個閃躲。
“不要不要,拿走拿走。”
那掌櫃的轉眼掀了門簾走開,避之不及。
甚至是原本站在老吳不遠處的其他客人和店小二都一瞬間地走的遠遠的,仿佛他是什麼不好的東西一般, 生怕沾染上了。
老吳麵色一變,就算是他反應再慢, 現在也意識到了不對勁。
客棧裡有個來吃酒的客人,看著老吳的臉色, 似乎是有些不忍。
他跑到賬房處寫了一張紙, 隨後放到老吳的麵前。
“兄台,找蠱師救命,否則小命不保!”
老吳捏住了這張紙, 死死地攥著。
他心裡已經是明白大概怎麼回事,真是萬萬沒想到!
他光顧著防備著女人了,沒想到連男人也能下蠱。
更何況,自己隻是好心撿個錢袋,想給那人送過去。
真是無妄之災!
倒了什麼血黴!
老吳雖然不知道這蠱毒究竟是怎麼下的,但那丟下這錢袋人的臉,他也是看到了的。
想著之前那一瞬間渾身的不適感覺,老吳麵色又黑了黑。
還好現在是和小道長一起出門,不然的話,如果是自己當年跟著一群行商出來,遇到了這種情況,都不知道上哪裡找人去。
看著這群當地人的模樣,這客棧老板,店小二,不都是避之不及的模樣?
老吳沒有再上樓,直接出了客棧,駕著馬車就開始前往杜家的小院。
他的心裡有些急躁,也不知道這體內被下了什麼蠱毒,連拉車的小馬兒都有些不對勁。
到了杜家,老吳急匆匆地敲門,孫荷這幾天身子在慢慢調養著,過來打開了大門。
看著老吳的這幅模樣,“吳老哥,有什麼急事?我爹出事了嗎?”
老吳搖頭:“孫老丈無事,東西都已經是送到了,我好似被人下了蠱。”
此言一出,孫荷也瞪大了眼睛,怎的會這樣?
連拉著馬車進了院內,看火熬湯的洛素已經走了出來。
耳清目明,神識外放,小院周圍的動靜都逃不過她的耳目。
老吳出去一遭,怎麼就被下了蠱了?以老吳那個膽小的性子,還能招惹到什麼人不成?
陰陽眼開,掃視著老吳的全身。
身體之內,平白無故地黑了兩小塊,一塊在咽喉,另一塊大概是在胃部的位置。
洛素微微皺起眉頭,老吳就從景源城到孫家村,就半天的功夫就著了道?
老吳急忙解釋,他一臉嫌棄地拿出了那個錢袋子。
他仔仔細細地把自己在客棧的經曆解釋了一遍,然後攤了攤手,你說他也是好心吧,可誰能想到攤上這種事情?
聽著老吳的講述,洛素沒有說話,孫荷倒是先開了口。
“這是嫁蠱。”
她語氣肯定地說著。
“嫁蠱?”
孫荷點頭,“就是把一個人身上蠱,嫁到另一個人的身上,在嫁蠱的時候,還會放一些財物,金銀財寶一類的,一旦有人撿起來了這東西,就會直接轉移到這個人的身上。”
洛素聽著,類似的邪法手段她也是聽過的。
包括現代也有著相關的術法,如果誰身上招了鬼,或者惹上了邪物,亦或是自身的重病難醫,往往蒙了心智,就會使用這種邪法,將自己身上的臟東西,轉移到彆人身上去。這樣死的人不是自己,就是彆人,這種方法,也叫作“找替身”。
因此平白無故在道路上撿了錢,也許並不是一件好事,也有撿來的錢要快快花掉的說法。
用百元大鈔裝在紅包裡,或者隨便把錢卷一卷,金子一類的東西扔在地上,誰要是撿起來,這依附在錢上的東西,就轉移到了誰的身上。
這門邪法,真是從古至今都沒有多大的演變。
“那能看出來我體內是什麼蠱毒嗎?這要怎麼解?”老吳有些焦急。
雖然他自己對小道長是有信心的,但蠱這東西,畢竟不如同道法,並非是小道長的專長,沒看著孫荷的蠱毒,小道長也需要慢慢來想辦法解決。
原來自己好歹還能算得上是小道長的幫手,現在可好了,還沒幫上什麼忙不說,自己也跟著中蠱了,老吳隻恨自己沒有多加小心。
這景州!以後他老吳是再也不來了!
等他回到了鄞州,就要傳下去家訓,世世代代不跨入景州一步!
以前跟小道長在一起,雖然遇上不少東西吧,但好歹沒多邪門,也沒直接這麼惡毒。
這平白無故,毫不相識的陌生人,直直地嫁蠱過來,什麼仇什麼怨呐!
“你這蠱和孫荷身上的不同,幻蠱有形,你身上的卻是無形的。”
洛素暗暗觀察著老吳身上的那團黑點。
老吳心下一苦,他當時確實是什麼蟲子都沒看到,要不就直接發現不對勁了。
“對了,我在那客棧,有個好心的兄台讓我去找蠱師!”
老吳一拍腦袋,急忙地把那人寫下來的一張紙拿了出來給兩人看。
洛素接過來一看,蠱師?
之前聽孫荷提及過蠱師和蠱醫,可孫荷說過,蠱醫好歹會受人尊重,蠱師因為養蠱下蠱,幾乎是人人敬畏,人人懼怕。
而且,由於大部分蠱師的名聲都不太好。
在口口相傳的故事之中,蠱師們各個是殺人不眨眼,甚至是為了養蠱,可以屠掉村莊,毀滅一個山頭的魔頭。蠱師手中養出來的蠱,各個都是血雨腥風中廝殺而出的佼佼者,很是凶性。
甚至是傳說之中,很多大勢力,王公貴族會私下裡請蠱師,來達成種種目的。這些年,出名的蠱師越來越少了,甚至是稍微有些名氣的,都會引起人們的關注,也會引起官府的注意,據說有不少蠱師都到彆的州,接受了招攬過好日子,享受榮華富貴去了。
孫荷在景源城這麼多年,還不知道有哪位知名的蠱師,但城裡倒是有一位蠱醫。
蠱醫類似巫醫,承擔著治病救人的責任,相比於普通的郎中,他們更加精通於蠱毒與蠱病。
俗話說得好,醫毒不分家,一位合格的蠱醫,從另一方麵來說,也是一位優秀的蠱師,兩者是相對的,如果對於蠱毒沒有充足的了解,蠱醫怎麼能醫治蠱病呢?
老吳急忙詢問孫荷這位蠱醫在何處,如果小道長暫時沒有辦法解決的話,就得去找這位蠱醫了。
孫荷想了想開口:“城西的李家醫館,表麵上是看普通病症的,實際上這家的老爺子,乃是一位蠱醫,隻不過他們家的李老爺子現在年事已高,不知道還接不接活。”
老吳剛要說話記下這家的地址,隻覺得胃部一陣絞痛,眼前一黑,直直地向地上倒了下去。
洛素和一旁的孫荷麵色大變,誰也不曾想到,老吳體內的這蠱,居然發作得如此之快。
算一算時間,恐怕現在都還沒有到半個時辰呢。
這究竟是什麼蠱?
洛素不做猶豫,直接把老吳抬上了馬車,孫荷跟在一旁,急忙駕著車前往李家醫館。
洛素一指虛虛探入老吳的經脈,經脈還沒有問題,那不知何物的蠱,似乎找準了位置,駐紮在了老吳的咽喉和胃部,仿佛是打定了主意住在這裡,不挪動一步。
馬蹄奔馳,老吳躺在馬車之內,卻陷入了沉眠。
胃部是難言的抽痛,老吳的潛意識,已經記不得上一次感受到如此的痛苦是什麼時候了。
痛!痛!痛!
嗓子也像是好像針紮一般,不,是好似無數隻銀針紮著一般,饑渴難耐,又疼又麻又餓,胃裡又翻江倒海,像是一直在叫一樣,難受得不行。
老吳仿佛陷入了一段記憶的漩渦之中。
老吳的視線之內,有著一個小男孩,他正香噴噴地吃著一塊饃饃,另一手還拿著一個煮好的雞蛋。
這小男孩穿戴利落,脖子之上,胸口前的位置還掛著一塊銀子的長命鎖,身上穿著的衣服,不說是富貴,但看著也是衣食無缺的人家,臉上的肉胖乎乎的,是個小胖墩兒。。
但在這個小男孩的不遠處,還有另一個小女孩,相比於老吳先看到的這個小胖墩,這小女孩則是要瘦弱許多,說是骨瘦如柴都不為過。
小男孩身上乾乾淨淨的,掛著長命鎖,身上甚至有著一個裝著零食的小荷包。
而這個小女孩,頭發枯黃,骨瘦如柴,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不知疊加了幾層的補丁,手上沾著泥,光著腳丫,就那麼看著小男孩吃著東西,不斷咽著口水。
老吳雖然動不了,但還有著意識,能夠思考。
他看著眼前的這情形,想著難道一個是百姓家的孩子,一個是沒人要的乞兒?
“富貴,你又打哪玩去了?夫子教的大字寫完了沒有?”
一道尖利的女聲傳來,那胖乎乎的小男孩急忙地衝進了院門。
一個女人出現在眼前,老吳晃了晃,顯然女人沒有發現他,老吳隻是一道意識,彆人根本看不到他。
“大丫,菜摘回來了嗎?”那狼狽的小女孩背後有個籃子,她渾身沒有多少力氣,一拖一拖地向前。
“摘回來了。”小女孩說起話來都是有氣無力的。
女人上下打量著籃子裡的野菜,似乎並不滿意。
“就這麼點啊?你上山都乾什麼去了?又看你那個死鬼娘去了?”女人的語氣十分的刻薄,對籃子裡成果很不滿意,一腳踢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