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到一條魚時,韶音又開始作了。
“魚啊。”她眼神帶著感慨,以及絲絲的遺憾,“我最喜歡吃魚了。”
不知道為什麼,鄭月鬆看著她遺憾的神情,居然秒懂:“不喜歡挑刺?”
“你怎麼知道?”韶音驚訝地看著他。
鄭月鬆頓時低下頭,悶悶地笑了。不用她說什麼,主動為她挑起魚刺。
白嫩的魚肉,被烹飪得酥了,筷子輕輕一碰就化了。挑起魚刺來,難度不是一般的高。
然而,男人耐心十足,精美的筷子被他技巧性地運轉著,細心挑出魚肉中的刺,然後將完好的魚肉盛在碟子裡,推到對麵。
韶音笑眯眯地接過:“謝謝。”
鄭月鬆笑了笑,繼續為她剔下一塊。
“你怎麼知道我不愛挑刺的?”韶音吃著魚,還不肯老實,用故作天真的表情看著他問。
然而鄭月鬆不用看都知道,她哪裡是故作天真,分明是故意捉弄。
而他抬起眼睛,果然看見她眼中閃動的壞笑。
惡劣的很。
但他不僅不討厭,還覺得她壞得可愛:“猜的。”
“那你為什麼這麼猜?”韶音又問。
她一步步緊逼,偏偏還一臉天真無辜的表情,實在讓鄭月鬆覺得,自己大概是生了病,否則怎麼會覺得她可愛極了?
“因為我想為你挑魚刺。”他這樣說道,將又挑好的一塊雪白細膩的魚肉,盛到她麵前的盤子裡。
韶音得到滿意的答案,終於不再作了,甜甜地看著他說:“你好體貼哦!”
鄭月鬆不禁莞爾。
他這頓飯吃得很開心。
雖然對麵的女孩行為出人意料,總是在他毫無防備的時候刁難他一下,但是奇異的是,他絲毫不覺煩惱,隻覺得有趣。
甚至希望她將爪子伸得更多一些,最好伸進他懷裡來,撓在他胸口上。
“下次還能約你嗎?”送她回到家,鄭月鬆停了車,偏頭看著她問。
韶音偏頭看著他。
還不等她開口,就聽他主動說道:“今天的約會,我非常開心,希望還有機會跟你見麵。下次,我請你看電影?去遊樂園?爬山?還是你會喜歡刺激一點的,蹦極、跳傘、滑雪?”
他一口氣給出很多選擇。
韶音察覺出了他的心機——總有一樣,她會心動,答應他的邀請。
“我都喜歡!”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她不僅沒有拿架子,還非常豪邁地表示,“抓鬮吧!抓著什麼,下次我們就玩什麼!”
一股愉悅無比的感受,瞬間從鄭月鬆的心底湧出。那是他從未嘗到過的快樂,清甜的,仿佛帶著溫度,讓他渾身上下就連每一個毛孔都嘗到了甜味。
她真的很會哄人開心。
總在出人意料的地方給足了甜頭。
“好。”他點點頭,目光溫柔得出奇,那是連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柔軟,“下次我帶著骰子來找你。”
韶音對他點點頭,背起小包包,手放在門上:“那我就回去啦。”頓了頓,“今天我也很開心。跟你約會很開心,你很棒!”
說完,甜甜一笑,推門下車。
站在路邊,還對他揮了揮手,才轉身往裡麵去。
女孩腳步輕盈,像是行走在世間的精靈,不費點心思,根本抓不住她。
精靈很快消失在庭院後麵。
鄭月鬆的視野中重新恢複了正常。是夜色,是亂舞的樹枝,是寂靜中起伏的蟲鳴聲。
一切如此尋常。
隻有他四肢百骸間殘留的清甜餘韻,告訴他精靈曾在他身邊停留過。
笑了笑,他擰動鑰匙,發動車子。
曲承宗也在為追求鄭芒而努力。
他並不笨,也不傻。將那天韶音的話琢磨了一下,就開始盯著鄭芒的行程表,以及工作狀態。確定她的確熱愛事業,就開動腦筋了。
他想跟她有更多接觸,隻能從她的事業上入手。要麼,他成為星辰的決策者,要麼,他開個新的娛樂公司,將她簽過來。
但是,鑒於星辰待她不錯,他想將她簽到自己公司的可能性不高。於是,他改頭換麵,開始在星辰大展拳腳。
聰明,膽大,人緣好,會來事……他很快在星辰站穩腳跟。
給鄭芒的資源也越來越多。
很多是鄭芒需要的,畢竟曲承宗用了心的,一些節目、劇本,甚至是為她量身打造。
鄭芒不得不領這個情。
“你怎麼對我這麼好啊?”又一次,她被他從酒局上帶走,看著他殷殷切切、灼灼發光的眼神,臉上微微發熱,心中糾結起來。
她還不想談戀愛,總覺得這種事情很麻煩。
可是,他對她又很好。
“對你多好都不算好。”曲承宗簡直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她看。
就在鄭芒答應他,一起出去吃飯,單獨去吃,不叫韶音後。兩人的關係,終於有了一點點曖昧。
她現在不談男朋友,過兩年,媽也會催她的,就像當初催哥哥一樣。
曲承宗對她不錯,很用心,如果非要談個男朋友,跟他也合適,這是鄭芒的想法。
然而,一周後,鄭月鬆將一遝資料放在她麵前:“看完。”
鄭芒很訝異。翻開第一頁,就看到曲承宗那張笑得恣意飛揚,但年輕很多的臉龐。
那是他的少年時期。
“哥?”她沒有馬上往後看,而是驚訝地抬頭看向鄭月鬆。
鄭月鬆垂下眼睛,說道:“我不讚成你們在一起。”
在劇本上,女主強大、雷厲風行、手腕心機樣樣不缺的牛嗶哥哥,就曾經乾過這一出。
畢竟,要給男女主之間製造阻礙,足夠有力的那種阻礙,輕輕鬆鬆可不行。
這一遝資料上,記錄著曲承宗從小到大的荒唐事。包括他打架,交女朋友,逃課,遊手好閒,無所事事等。
嚴格點說,這都不算出格。隻能說,他性格張揚不羈,是個非常恣意的人。
至於交女朋友,誰還沒有年少輕狂過?
還有遊手好閒、無所事事,他現在已經改頭換麵了,在圈子裡都打出了一定名氣。
因此,在原劇本中,鄭芒隻是在他交女朋友那裡糾結了一下,就放開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他們現在才是一對,她應該著眼在未來,何況他曾經陪著她走過那麼艱難的時光。
“啊……”然而,現在鄭芒看著這一遝資料,卻是有些遺憾。
僅僅是有些遺憾而已。並不糾結,也不難過——她隻是想找個男朋友,過段時間應付媽媽嘮叨,要說感情,並沒有太深。
如果不是曲承宗追她追得緊,緊到她都內疚了,她根本不會動這個心思。
“還有一件事,你應該知道。”鄭月鬆又道。
鄭芒抬頭看去:“是什麼?”
抿了抿唇,鄭月鬆低聲說道:“祝賢音曾經是他的童養媳。”
愣住。
眼睛眨動。
好幾秒,鄭芒“騰”的站起來,眼睛睜得老大,愕然說道:“什麼?!你剛剛說什麼?!音音跟他是……是什麼?!”
這簡直太震驚了!她完全不知道!也根本沒想過!他們……曾經是這樣的關係?!
“嗯。”鄭月鬆隻是點點頭。
徹底愣住。
鄭芒呆愣在那裡,嘴巴微張,半晌回不過神來。天哪!她完全不知道這件事!
“我不會跟他談了。”回過神後,她立刻說道。
跟好朋友的“童養夫”談戀愛?
噫!想想就彆扭!
鄭芒搓著手臂,一個勁兒打激靈,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不是!根本沒有那回事!”被拒絕了的曲承宗,頓時急了,矢口否認,“你誤會了,她是我爺爺奶奶領養的小孩,她爸爸媽媽當年被壓在礦洞底下……”
鄭芒是相信他的。
他對她很好,她願意相信他。
“其實是我仔細想了下,我們不太合適。”她歉然地說道,“我現在事業上升期,沒有太多餘力和心情談戀愛。”
曲承宗更急了:“如果沒有這件事,你就算沒有餘力和心情,也會答應我,是不是?”
啊這……
鄭芒沒想到他這麼直接,頓時有些尷尬。
她是相信他的,但她更相信哥哥。
哥哥不會騙她啊。騙她,對哥哥有什麼好處?
而她雖然願意相信曲承宗的人品,相信他不會撒謊,但他撒謊是有好處的。雖然自作多情了點,但曲承宗撒謊的話,顯然會達成他的目的——追求到她。
“抱歉。”她隻能歉意地說道。
她不可能跟他在一起了。
相對韶音這個朋友而言,曲承宗這個殷勤的追求者,在她心中的分量並不重。
韶音能陪她遊泳,曲承宗能嗎?
韶音能聽她吐槽,看到她很不好的一麵,曲承宗能嗎?
韶音能跟她一起做SPA,曲承宗能嗎?
韶音能……
有家人,有事業,生活順遂的鄭芒,對曲承宗的愧疚大於心動。而此事後,為了不再被愧疚束縛,她對他道:“我可能會忙起來,希望你也過好自己的生活。”
翻譯一下——
以後不要找我了。
曲承宗失戀了。他無比清楚地意識到,他的機會溜走了。
他比從前成熟了很多。對一些事情的體會,也更加深刻了。比如這次,他心中深深明白,他一直追求的風箏,徹底從手裡飛走了。飛向更高遠的天空,再也不會落在他手中。
他不恨韶音。
隻是在回到家後,非常的沒精打采。瞥了她一眼,說道:“你贏了。”
“嗯?”韶音疑惑地朝他看去。
曲承宗重重往沙發上一倒,一手捂著眼睛,傷心又疲憊地道:“我跟芒芒沒結果了。祝你和鄭月鬆幸福。”
韶音:“……”
糖葫蘆瞬間不香甜了。
“不是,你怎麼回事?”她忍不住問道。
他怎麼這麼沒用?她一點都不想結婚啊。鄭月鬆是不錯,但她不想結婚!
她還指望曲承宗跟鄭芒好上呢!這樣一來,她就有充分的理由拒絕鄭月鬆了!
“就是那樣。”曲承宗懶得說。
韶音忍不住道:“我幫了你那麼多!”
她圖什麼啊?
曲承宗被她說得有點煩了,放下手,泛紅的眼睛朝她瞪過來:“你還要說我沒用,是不是?”
“不是,當然不是。”韶音怎麼會呢?再怎麼說,他現在是她哥哥了。狗腿地跑過去,給他遞了瓶飲料,“彆氣餒!你是誰?全天下無敵拽哥!你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怎麼能輕易放棄呢?”
曲承宗簡直不知道是氣是笑,接過飲料,擰鬆蓋子,滋她一臉氣體:“你誇我還是罵我呢?”
“誇你!當然是誇你!”
韶音把他好一通鼓勵。
讓他轉型,成為事業男強人,爭取把星辰股份全攏在手裡。為免鄭芒跳槽,他最好把星辰做成業內第一,要資源有資源,要排麵有排麵,讓她舍不得離開。
還讓他充實自己,變成一個博學有內涵的人,這種男人一般比較吸引女性。就算不成,好歹多點機會不是?
如果他樂意,還可以去鄭芒的劇組裡客串,送送溫暖。
她給他畫了個大餅,金光燦燦的餅。
“芒芒不讓我打擾她。”然而曲承宗聽完,卻隻說了一句。
韶音頓時朝他翻了個白眼:“那你永遠不要出現在她麵前好了。”
起身走了。
曲承宗失落了幾天,到底還是不甘心,重新打起精神,按照韶音說的,往事業男發展去了。
劇情過半,曲承宗終於走上霸總的路子。
然而他還是沒能追到鄭芒。
鄭芒交了個小男友,一次胡來後,她不小心中招了。
她已經年過三十,開始經曆當年鄭月鬆所經曆的催婚大事,想了想,就把這個孩子留了下來。
也跟小男友領了證。
她的小男友,鄭家考察過的,除了年紀小了點,彆的都不錯。帥氣,性格好,有責任心,家裡也沒有亂七八糟的事,還是個小富二代。
曲承宗徹底鬱卒了。
而韶音也麵臨了催婚的問題——她跟鄭芒的年紀相仿,也三十多了,而隨著時間流逝,老爺子和老太太的身體是一年不如一年,兩位老人都是傳統的人,想在閉眼前看到她結婚生子。
“結婚可以,生孩子有點難。”韶音說了實話,“我們這一行,因為窺見天機,於子嗣上……”
這話純粹是胡扯。
韶音就是不想生孩子。
她雖然不討厭小孩,但也沒耐心養娃,所以還是不生的好。
老爺子和老太太因為這個,還把曲承宗打了一頓:“都怪你!你把音音害成什麼樣了!”
都是因為他不聽話,喜歡彆人,就是不喜歡她,才讓她走上這條路,連個血脈延續都沒有!
曲承宗挨了頓揍,張了張口,到底沒說什麼。
看向韶音的眼神,有些愧疚。
然而韶音看也不看他,隻是握著老太太的手說道:“不怪哥哥。是因為哥哥,我才能遇到爺爺奶奶。我感激哥哥,以後都會好好保護他。”
老爺子和老太太都不禁內疚起來,覺得這些年待她不夠好。在她跟鄭月鬆結婚的時候,好好為她操辦一番,給足了嫁妝。
她和鄭月鬆還是結婚了。
鄭月鬆不在意她能不能生,他隻覺得跟她在一起很快樂。而鄭家,對於韶音願意嫁給鄭月鬆,隻覺得榮幸:“祝大師看得上月鬆,是我們鄭家的福氣!”
至於生不生得了孩子,他們家又沒有皇位要繼承!
婚禮那天,曲承宗喝了很多酒。
他在衛生間揪住鄭月鬆,將他按在牆上:“好好對她!不然,我不放過你!”
鄭月鬆輕輕鬆鬆將他推開了,整了整衣領,輕描淡寫地掃了他一眼:“我不是某些有眼無珠的人。”
轉過身,步履優雅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