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颶風襲來,心潮劇烈翻湧。五少爺長大後,獲得機遇,突破自身限製,成為九品武者,甚至超九品武者的模樣,不受控製地浮現在大夫人的腦海中。
大夫人掐緊手心,竭力維持著淡然,移開視線,說道:“不會的。”
韶音瞅著她言不由衷的模樣,輕輕一笑。
沒有拆穿她,重新坐好,從馬車的抽屜裡掏出一包五香花生,慢慢剝起來。
會嗎?不會嗎?
誰也不知道。
但是,在一個人的生命之初,就斷定一個人的未來成就,是十分傲慢的行為。
不錯,測靈石可以檢測出一個人的習武天賦,究竟有多高。
當檢測出一個孩子具有難得的天賦時,對這個孩子加以培養,是一件好事。
但是當一個孩子的天賦沒有那麼好的時候,選擇對這個孩子進行有限的培養……可能很理智、精明,但同時也是冷酷的、傲慢的。
生命那麼長,意外那麼多,誰能斷定將來一定會如何?
“我曾經是個凡人。”韶音忽然說道。
這話當然不是對大夫人,而是對灰總說的。
灰總一直不清楚她的來曆,隻猜測她是來自一個修仙世界的大人物。忽然聽到她主動提起,頓時精神一震,忙問道:“然後呢?”
“我本應該死在十六歲那年。”她又說道。
這個消息簡直像一個大炸.彈,一下子將灰總驚得鯉魚打挺,從新買的遊戲機前蹦了起來:“十六歲?!”
“嗯。”韶音垂著羽睫,慢條斯理地剝著花生,說起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我是個丫鬟,伺候的少爺要我跟他,我不肯。”
鬨起來後,被夫人知道了,當即要打死她。
她沒死,被丟在荒郊野外,差點被野狗吃掉。
那是一段黑暗的,回想起來沒有一點亮光的記憶。瓢潑大雨,冷得透骨。夜裡呼嚎的風,像是鬼在尖笑。她饑腸轆轆,發著高熱,躺在荒草叢中,在昏迷和清醒之間徘徊。
“後來呢?是有人救了你嗎?”灰總聽得揪心,忍不住問道。
韶音嚼著脆香的花生,淡淡道:“沒有。”
沒有人救她。
那些裡的橋段,沒有發生在她的身上。她靠著自己,掙紮著活了下來。
“後來有個仙門棄徒發現了我,看我生命力頑強,將我捉走做藥人。”她又說道。
這一段,就有點像她經曆的女魔頭世界了。女魔頭那個世界的女配角色,也是被邪派捉走,進行慘無人道的折磨。
“但他很快死了。”韶音勾了勾唇角,笑意涼涼。
她殺了那個仙門棄徒。
從他的洞府中,找到修仙的線索,從此登上修仙之路。
“你天資一定很好!”灰總沒有問她,是怎麼弄死那個仙門棄徒的,直覺讓它避開了這個話題,改為吹捧道。
韶音笑了笑,微微搖頭:“不,我是雜靈根。”
在她那個世界,修仙資質看靈根。最好的資質,是單靈根。譬如火靈根,雷靈根,冰靈根,等等。
但她是雜靈根,而且沒有任何一個優秀的靈根,就算拜入仙門,也不會被重視,最多讓她燒燒火、砍砍柴、伺候伺候靈田。
灰總聽得怔怔的,很想問她,後來呢?
但是她已經沒有了說下去的意思。
遲疑了下,它沒有再問。
而是用強大的計算能力,開始推演她的過去——它擁有一個專門的數據庫,記錄著她過往的行為,通過這些,它可以推演出她的行為軌跡。
隻是,推演剛剛開始,它忽然不想看了。
終止程序。
茫然了片刻,它刪掉了那份數據庫。
隻記錄在它的核心代碼中,隻有它自己有權限查看,哪怕是主腦也無法碰觸。
大夫人沒注意身邊的動靜。此刻眼神失去焦距,不自覺地絞著手帕,怔怔出神。
她忍不住想著韶音剛才的話。
真的會有那一天嗎?她的兒子,那個勤勉自律的孩子,從來不喊苦不喊累,摔倒了會重新爬起來,被叔公訓斥後也不氣餒,一心一意習武的孩子,他會遇到機緣,突破天賦的限製嗎?
大夫人心裡當然是想的。或者說,她渴望著有這樣一個可能。
但是,她不敢說出來。好像說出來,就會驚跑那一絲絲的可能。
她忍不住想道,五少爺真的沒可能成為嶽家的將來嗎?一絲絲可能都沒有嗎?
如果他本來有一絲絲的機會,但被她草率地掐斷了,就像韶音說的那樣,她草率地認定了他的將來,和所有人一樣……
不對。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大夫人此刻忽然覺得,不對。
她頭腦聰慧,既然已經發覺了有什麼不對,就不會放任。順著這絲靈光,一點點追溯著源頭。
她沉浸在重重思緒中,直到馬車駛入嶽家,才想起來今天在燕家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