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子被撓得癢了,咯咯笑起來,“爹爹,癢。”
金龍靜靜看著他笑,那是一個父親對兒子的寵溺。
小太子自然而然靠著它,金黃鱗片仿佛在做緩慢的呼吸,小太子也被一上一下拱了起來,好似打著滾兒。龍的身軀龐大,熱量也是極為驚人的,隻是這會兒它刻意收斂了那滔天熾熱,鱗片也慢慢冷卻下來,保持著一種溫潤舒適的觸感,沒有燙傷小孩子。
“爹爹!爹爹!”
小太子高興嚷著,小短手下意識想摟住它的脖子,這顯然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小家夥甚至沒有對方的一片龍鱗來得大。於是龍歪了歪頭,將一條龍須遞到了小兒的麵前,讓他無聊時候能抓著玩。
小家夥從來沒有接觸過龍須,還真好奇地研究起來,天真爛漫問它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可是龍又怎麼會說話呢?
它終究不是人。
龍張了張嘴,發出了含糊不清的晦澀音節,最後隻能無奈用鱗片輕蹭著小孩子,用這個龐大身軀所能用到的方法來哄兒子。
即便是這樣,小太子依然很開心。
此時風浪停了,隨著折歡身死,原先烏雲覆蓋的天空也漸漸清明起來。
照入了一縷久違的光明。
金龍正同小太子“玩”得高興,忽然察覺了什麼,它另一側的龍須一動,璀璨的金色眼睛轉了轉。
琳琅擰著裙擺走到它身邊。
“嗤——”
龍有些激動呼吸著。
隻是它忘了如今的形體,這一下呼吸不亞於狂風巨浪,吹得琳琅秀發淩亂,身體往後退了幾步,險險才止住腳步。
金龍就像是做錯了事,委屈耷拉下腦袋,又小心翼翼眨動著金扇子似的睫毛。
無比渴望著她的靠近。
琳琅穩住了身子,才在金龍期盼的目光中走近了它。
一隻手輕輕放在它的腮邊。
“昂——”
對方發出了一聲低沉又愉悅的龍吟。
又像是在炫耀。
看,她摸龍了。
龍很高興。
“你剛才很厲害。”琳琅笑著說,“金寶說,以後也想成為像你這樣偉大、威風的龍呢。”
小太子眼神迷惑,金寶喊的是誰?
阿娘是不是記錯了,他不叫金寶呀!
金寶好土的說!
不過等小家夥看到琳琅俯下身,將半張臉貼著鱗片,還側過頭,親了親龍爹爹的嘴唇時,小家夥像是明白了什麼,一張粉嫩的小臉蛋頃刻紅得滴血,他趕緊撅過了小屁股,裝作什麼也沒看到,什麼也沒聽到。
哎呀,大人就是不靠譜,怎麼能當著小孩兒的麵做這種事呢?
小太子學著佛門祖師的口頭禪,念叨了一句“阿彌陀佛,佛祖莫怪”。
金龍又低低昂了一聲,抬起一條龍須,圈住了琳琅的腰身,用緊閉著尖齒的巨大嘴唇輕輕觸碰她的身體,深情的,眷戀的。
與此同時,它被小太子抓在手裡的龍須也動了,繞著小太子,將害羞的小家夥輕輕攬到了琳琅的身邊。
“爹爹,你乾什麼呀!”
跟“不靠譜的大人”麵對麵,小家夥扭捏手腳,更害羞了。
他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呢!
金龍張開了嘴,一股溫熱濕潤的氣息籠罩了母子。
眾人愕然發現,金龍吐息,還吐出了一顆光輝燦然的珠子。
佛門祖師默然不語。
龍心。
在洪荒神靈中,龍族擁有毀天滅地的能力,給人留下了極致凶殘的心理陰影。然而,這個以高傲、殘暴出名的神族,卻極為眷顧伴侶與血脈。
在它死去的前一刻,它會將一身是寶的龍軀留給伴侶,無論是鱗片還是利爪,都是極為珍貴的防身材料。而對於未成年的幼子,它們不顧疼痛,硬生生剝離血肉,留下了一顆完好的龍心,這顆慈父之心傳承了它們所有的功力以及法門,希望為生活在殘酷洪荒時期的幼子爭取到更大的生存機會。
“爹爹?”
小家夥並不解這其中慈父真意,隻是疑惑撓了撓頭。
金龍拱了拱珠子,湊到他嘴邊,示意他吞下去。
小家夥隻得為難看向自家的母親。
“你爹爹給你的見麵禮,也是慶祝你的生辰,收著。”琳琅摸了摸他腦袋。
小太子才高高興興張開嘴,咽了下去。
“阿娘,是苦的。”
他有些驚奇地說。
還不是普通的苦。
小太子不知不覺皺起了一張包子臉。
真是好苦啊,感覺舌頭澀得麻了,都能打起卷了,沒有一點兒知覺。
他從來沒有吃過這麼苦的東西。
突然,一股磅礴的力量在靈府中爆發,這讓小太子不禁驚慌失措。
金龍用龍須撫著他的後背,慢慢的,小太子能駕馭了那股橫衝直撞的力量。
“阿娘,我感覺自己一下子變得很厲害了。”小太子似懂非懂地說,“渾身都充滿了勁兒。”
琳琅笑了,“那還不快謝謝你爹爹。”
“謝謝爹爹!”
小太子笑嘻嘻撲上了金龍的鱗片。
然而金龍的鱗片卻沒有像之前那樣一張一收,而是慢慢變得僵硬。
這個時候小太子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
“爹爹,你……你是不是冷呀?”
尚未見過生離死彆的小家夥還抱著天真的念頭,怯怯地問。
金龍先是遲鈍地搖了一下頭。
然後又點了一下頭。
是有點冷。
但很快,它應該不會再冷了。
附近的桃樹重新長出了枝葉,紅花累累,有一朵飄到了巨龍的爪子邊。
它攏了攏爪子,試圖將這一朵小的可憐的花捧起來,送給它的妻子。
插在她的鬢邊,肯定是很好看的。
它的記憶其實已經開始模糊了。
隱隱約約記得,那天新婚的清晨,她曾說芍藥是人間的情愛之花,那邊年輕的男女若是交往,就會用這種花送給意中人。
芍藥也好,桃花也好,他也想折上一枝最好的,堂堂正正地送給他的意中人。
可是它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