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排在了隊伍末尾。
出乎意料的是,隊伍移動得很快。
一個女孩捂著臉,哭著跑出了中醫診室。
“這是第幾個了?”
琳琅後邊的任務者嘀咕著,“看個中醫不會還得相思病了吧?”
君晚拿著病曆單,對後麵的人示意自己並不是插隊,才湊近琳琅耳邊,低聲說,“中醫科是個白衣醫者,他戴著麵具,我猜得不錯的話,麵具就是那一份禮物,你要想辦法讓他摘了麵具,再拿出來。”
琳琅點頭,“看來得了相思病的不是病人,而是大夫。”
而君晚的眼神頗為古怪,“你還是小心點吧,大夫發瘋起來很可怕的。”
琳琅是中醫科的第七十九位病人。
在女人們嫉妒的目光中,她目不斜視走了進去。
醫者鬢發雪白,衣衫也是一襲銀光,唯有麵具被染得暗紅。他正在整理手邊的病曆,但聽見腳步聲之後,一切動作都停了。
他沒有抬頭。
他亦不敢抬頭。
醫者在長公主的皇陵日複一日守著墓碑,在離她最近的地方,他一次沒有做過關於她的夢。她定是怨極了他,恨極了他,所以一次也不想與他相見。
“我來了,你為何不敢見我?”
那聲音又熟悉又陌生。
白衣醫者緩緩抬睫。
他再度定住了。
這是長公主的少女時期嗎?像是一枝含苞待放的雪中海棠。醫者舍不得眨眼,懷著貪婪的野心,長久地注視著她。
“為什麼要戴上麵具?”
她走了過來,元懷貞掌心滲出了汗。
“你這樣……讓歸來的故人如何吻你?”
“嘭——”
暗紅麵具被主人拋棄在地上。
蒼白而毫無血色的麵容迎上了琳琅。
他箍住她的後頸,用冰冷的唇和熾熱的肺腑,虔誠引渡著她。
是一場鏡花水月的夢?還是皇陵深眠的豔骨孤魂真的出來了?他不在意這些,亦無力去追尋真相。
“長公主……師娘……豐娘……”
“……琳琅。”
唇舌糾纏間,元懷貞換了很多的稱呼。
這位起死人而肉白骨的醫者曾名動四方,但在她麵前,卻像是一個病入膏肓走投無路的病人。
醫者不自醫,渡人難渡己。
情濃之際,他種下了一錢相思,而經年之後,相思泛濫成災,卻是再也無法自愈了。
元懷貞喃喃地說。
“貞的相思病……好像永遠都好不了了。”
當琳琅再次去到收費窗口的時候,她的病曆單多了第二個“摯愛”。
工作人員還給她一張泛黃的紙張,那是醫者給她開出的藥方:一錢相思,二兩喜糖,煎以三斤薄酒,所有情疾,藥到病除。
女護士的內心掀起驚濤駭浪。
見鬼了,怎麼這裡的醫生一個個的,像是這個任務者的小情人?這家恐怖醫院不會是她開的?
女護士越想越有道理。
“對不起,我們的元主任今天好像犯病了,也許診斷不夠仔細。”女護士擦了擦汗,頂著琳琅頗有壓力的目光,“這樣吧,最後一次,您再走一趟四樓,我們副院長就是神經外科的專家,他做過很多成功的開顱手術,經驗豐富,備受讚譽,肯定能給您一個滿意的答複!”
最後一次?
琳琅若有所思,那就是這個醫院的最後一關了?
如果她得到了三個“摯愛”,是否意味著她成功通過了考驗,能以一個“健康人”的身份走出醫院,甚至洗脫警方眼中精神分裂激情殺人的嫌疑?
琳琅若有所思去了四樓。
手術室亮著紅燈,出奇地安靜。
下一刻,綠燈亮了。
琳琅聽見了推車的聲音。
最後出來的一個醫生穿著淺綠色的手術服,囑咐著助手讓病人好好休養。
他朝著琳琅這邊走過來。
雙目對視。
也許是他們互相注視的時間太長了,助手忍不住問了句。
“林醫生,你認識啊?”
林惟靜緩慢遲鈍地眨動睫毛。
“……嗯,我妻子。”
助手低頭,他手裡還抱著一份關於林醫生的資料,上麵配偶那一欄是空著的。
“你先去乾活吧,我休息一下。”
助手從善如流,“好的,您辛苦。”
腳步聲逐漸遠去。
林惟靜與他的“妻子”保持著安全距離。
高考之後,他被保送到國外大學,在開滿櫻花的春天,在露天的大禮堂,他對一個交換生一見鐘情。後來他們開始了長達三年的異地戀,並經受住了考驗。畢業後,他們舉行了婚禮,交換了信物,還去海邊度了蜜月。
在蟬鳴的夏日,雙胞胎呱呱墜地,從此他們成了一家四口。
像每一個普通、幸福的家庭。
而這一切——
全是他妄想出來的。
為什麼他不是正常人?為什麼他要患上這種奇怪的病症?為什麼他不能……真實觸摸她的世界?
林惟靜上前一步,又後退一步。
他已不敢再靠近她。
“嘩啦——”
窗外的樹葉翻動著日光,她奔進了他的懷中。
林惟靜僵在原地,他手指緊張蜷縮,又緩緩鬆開。
“老公,手術辛苦了,什麼時候回家吃飯呢?今天可是我們的結婚十周年紀念日。”她埋在他的胸口,衝著他抱怨瑣碎的日常,“那兩個臭小子太欠揍了,再給他們輔導作業,遲早要被逼瘋!”
林惟靜啞著嗓子,“彆,彆生氣,我回去收拾這群皮猴。”
“嗯!”
她重重點頭,全是對丈夫的依戀。
在無人的走廊,他輕輕地、偷偷地替她捋了一下頭發。
隨後任務者目瞪口呆看著琳琅被NPC醫生牽出了醫院。
大街上多了一個穿手術服的醫生,沒有人感到驚奇,仿佛這是理所當然的,他們甚至隱隱投來畏懼的目光。
彆人的結婚十周年紀念日會做什麼?
林醫生緊張地想著計劃。
嚴格來說,這是生病的他跟她的第一次約會,他像是每一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孩那樣,每去一個地方,都忐忑不安詢問著對方的意見。
遊樂園、籃球場、書店、蛋糕店、櫻花小道、琴行、貓咪咖啡館。
他們的蒼白記憶開始充盈了起來。
最後,他們停留在一家婚紗店之前。
“你,等我一下。”
林惟靜讓琳琅在外麵等他,很快他取回了一個純白色的紙袋,圖案是一叢槲寄生。
濃烈的血腥味充斥著琳琅的感官。
“慶祝我們,第十年仍在一起的禮物。”
他笑著,紅著眼眶。
“唐女士,還請你,繼續與我恩愛到老,兒孫滿堂。”
琳琅拆開紙袋,裡麵是一條血紅色的婚紗,美得驚心動魄。
【妄想被愛的醫院】
【主線任務:???】
【通關程度:???】
【我的身體住著兩個我,一個是禁忌,一個是本能。一個禁忌的精神病人所能想象到的,最完美的夢中婚禮,是你穿著血紅色的婚紗,麵帶笑容地朝我走來。】
【而當我覺醒本能,我會告訴你,我是個無可救藥的瘋子,不要愛我,亦不要接近我的過去,當有一天你穿上最普通的又最幸福的白色婚紗,還請……彆遺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