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自拔掉鹽水走了。
林縱橫聽到這裡麵色又陰沉幾分,連滿室撲麵而來的花香都在遷怒之下顯得異常可惡。他站在門口將病房內的擺設粗粗掃視一圈,前一晚本就事發突然,她帶來醫院的東西不多,此刻基本上全都原封不動地維持著上午他離開時的樣子,不管是她的禮服還是前一晚小田買的生活用品,他的外套她大概是穿走了,隻留一條領帶垂在床頭。
知道林縱橫心情不佳,牙牙自覺充當代言人:“好的我們知道了,謝謝啊。”
小護士走開以後,林縱橫躁鬱地吐出一口氣,手機翻到通訊錄,找到帥帥的名字之後,他的指尖在呼叫上停留幾秒,又下滑到最下麵找到了州圍。
“州”是Z字母開頭的,按照26字母的順序應該排在最後麵。曾幾何時,州圍在他的通訊錄中並不是“州圍”,而是“AA州圍”,加了第一個“A”之後,她便位列在了最前麵的幾個位置之一,但仍排在Adan、Alice之類的英文名後麵,所以他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又給她加了個A,兩個A,人工置頂。
他在州圍的手機裡也是連名帶姓,首字母為“L”的林排在不上不下的位置,比簡單粗暴就在最後的“州”找起來還麻煩,有次他玩她手機的時候看到了,就順手在自己的名字前也加了兩個“A”。
州圍趴在他肩上看他改,明知故問:“乾嘛呀。”
“方便你找我。”林縱橫點下保存。
州圍嫌他多此一舉:“通話記錄第一頁一定有你,有什麼方便不方便的。”
那個時候她18歲,他19歲,心智尚未成熟的年紀,大約都會在愛情裡對對方過度依賴,他們也不能免俗,即便誰都忙得焦頭爛額,但是聯係的頻率仍是非常之高,見縫插針地利用各種零碎的時間發短信或打電話。
話是這麼說,州圍到底還是沒改回來,任由他的名字霸道占據通訊錄第一的位置。
分手後,“AA州圍”變回了“州圍”,“AA林縱橫”也變回了“林縱橫”。即便九個月前他們複合,但是誰都不再是當年十幾歲的幼稚少年人,曾經的小浪漫和給彼此的專屬小特殊在多年後都被默契忽略,無人提及,州圍還是“州圍”,林縱橫也還是“林縱橫”。
兩度相戀,截然不同的當然不止是簡簡單單的一個手機號碼備注,渡過時間的漫漫長河,披荊斬棘各自生活了那麼多年,即便是愛情也難免從情難自禁變成理智且克製,現在的手機屏幕比當年大了數倍,能在一頁之間顯示的最近通話記錄更是多了許多,隻是他們不再是對方通訊記錄首頁的常客。
這個背到滾瓜爛熟的號碼林縱橫已經六個月不曾撥出,當然他也不曾接到這個號碼的來電,以至於她在他的通訊記錄裡早就消失不見。
“嘟——嘟——”十幾聲接通音過去,那頭始終沒有人接。
正是心煩意亂之時,他的背被身後的牙牙輕輕拿食指戳了戳。
林縱橫下意識轉頭,視線沒轉到計劃的180度,在大約九十度的時候就被迫中斷,緊急刹了車。
州圍坐在輪椅上,正由身後的帥帥推著,從走廊那端緩緩走來。
她手裡就捏著發出聲聲震動的手機,在越來越近的距離中,與他遙遙對望。
不知怎的,他想起了電影裡常用的慢速播放。
待州圍來到他身前,電話已經因為無人接聽自動掛斷。
她化了妝,上揚的劍眉猩紅的嘴唇,頭發在腦後束得很高,身上是一件緊身的,長及小腿肚的高領黑色針織裙,身體玲瓏纖細的曲線畢露,膝上是他的西裝外套,再往下,一截瑩瑩的小腿被黑色的衣料襯得越發雪白,反季節地暴露在空氣中。
整個人精致極了,也精神極了——這個精神不止是來自於她的妝容和穿著,還來自她淡然的神情,更來自於她開著肩膀挺著脊背的儀態,全然不見半分病中的憔悴和虛弱,惟一的破綻隻有左腳上裹著的那層石膏。
助理之間互相打了招呼,剩兩個主角一站一坐地對峙著。
州圍先開的口,話說得很自然:“你怎麼來了?”
林縱橫不答反問:“你去哪了?”
“我去要回屬於我的東西。”州圍說,然後她靜待他的回答。
良久,林縱橫說:“我也來要回屬於我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