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田叔叫了四個大人,算上李聞風是五個,一起往山上走。
夏誠不知道什麼時候夜跑了出來,他媽在後麵追都沒追上。
田叔也沒攔著夏誠,他們村裡最有出息的兩個少年就是這倆,既然這倆相信他,他肯定會把人好好的帶出來。
雨滴很大,砸多了後,人隻覺得臉上生疼。
李聞風和夏誠彼時都是典型的寸頭,頭發茬子短短一截兒。
黑暗中,居然能顯出幾分剛毅出來。
萬幸,一行人根據他們手電筒的光定位了他們,繞過那一片可能已經坍塌了的地方,爬到了半山腰。
所有人都活著。但大家狀態都不是很好。天色漆黑,山裡氣溫低得可怕,一群人最開始是穿著防風服的,但這麼大的雨,就算防風服可以防水,也抵不過雨滴從領口往下灌。
所有人渾身都濕透了。
說實在的,他們四個大人,兩個少年爬到這兒,渾身也濕透了。
一方麵是被雨淋的,另一方麵就是運動後出的汗。
四個大人背起了隊伍裡一個發燒的男人,一個暈倒的女人,還有兩個老人。
包括程慧在內的三個孩子狀態能好一點。
畢竟他們仨最開始都是被父母抱上來的。父母累的氣喘籲籲,他們除了害怕,倒沒出大問題。
為了大家在這裡被凍死,田叔提議大家下山,順著他們剛來的路,隻要手抓穩,問題就不大。
“你倆去前麵帶路,給大家提醒哪兒有坡、哪兒滑什麼的,其他人跟我下山。”
程慧沒有下山經驗,全程都走的特彆慢,這會兒她爸媽也不敢抱她,畢竟自己身體也快要堅持不住了。
李聞風跟夏誠在前麵慢慢的走,全程都很有耐心。
但堤防不過程慧突然腳一滑,直接摔進她爸懷裡。年近四十歲的男人隻覺得胳膊鑽心的疼痛。
程慧更是被嚇得隻知道哭,走不動路。
田叔讓一個看起來壯實的驢友把程慧綁在背上,就跟他們四個村民一樣,把人背回去。
但那個人說什麼也不肯。
“我兒子還在那兒,我都沒背他。大哥,我跟你們莊稼人不一樣,我們是拿筆杆子的,沒你們勁兒大,我背了這個小姑娘,萬一我倆一起摔下去怎麼辦?”
說這,他還看了一眼下山的路。
黑壓壓的,如果沒有村裡倆少年帶路,他們肯定是不敢走的。
在場沒人願意背……
程慧的爸爸更不敢說自己胳膊疼,隻能鼓勵她堅強一點,加油往下走。
小姑娘被嚇得啥也不敢說,但還是走不動。
不等田叔說:“那俺背倆人吧。”
李聞風就把自己準備的繩子從腰間解開,幾步就攀登到程慧摔倒的地方,蹲下來說:“我背你。”
田叔和村裡其他三個叔伯都說:“不行,你還小……”
帶他來山裡是因為少年們從小就是在山裡長大的,不會出事兒。
但現在背人……說到底他們年紀還小啊。夏誠也跑過來,“黑哥,要不我們換著背?”
那群驢友中有人說,“你們到底走不走啊?在這裡多呆一會兒就多一分危險,你們是來救人的知道嗎?”
這話說的著實不客氣,就好像他們自己是皇帝一樣。
但這會兒除了李聞風背,沒有其他辦法了。
李聞風對夏誠說:“你去帶路,我跟在後麵。”
手電的光打在少年有些單薄的脊背上,程慧的媽媽就這麼把她女兒綁在上麵。
期間,程慧又慌又怕,但看著強光下少年的側臉,不知為什麼,突然就安心許多。
就算這個少年嘴裡說著她聽不懂的方言,但那一幕真的很清晰的可在她腦海裡。
下山後,夏誠第一個衝過來給李聞風解開繩子。
程慧還是腿軟,但她媽媽已經過來扶她了。因為緊張,她嚇得涕泗橫流。
這個習慣也是那會兒出來的。
等他們一家人領了救護車上的毛巾,準備再去感謝一下那兩位少年的時候,才發現他們已經不見了。
村子距離他們大概有百米遠,一眼看過去,沒有開門的。
也不知道那兩個少年進了哪一家門。
有時候,緣分是一種很微妙的東西。
李聞風雖然救了程慧,但不知曉她的名字,長相嘛……隻能看到一張快要被淋濕的頭發糊住的小半邊臉。
而程慧一家人站在村口,也不知道李聞風家是哪一戶。
想當年,八歲的喬依之就知道站在人家門前流口水了……
程慧父母拉著田叔問那兩個少年的事情,要給謝禮。
但都被田叔拒絕了。
“單獨的就不用了,俺們晚上救人也不是這一次了。到時候國家會給獎金,村長會發給俺們。”
田叔這麼說之後,旁邊有人對程氏夫妻說:“就是,你們彆瞎給錢,到時候咱們還得一起湊錢買錦旗什麼的。”
“對對,到時候一起給村長,村長自然就發給他們。”
“你就是看那個少年背你女兒下山,你要單獨多付錢彆帶上我們。”
程慧的爸爸是一名記者,他看著那個救人的漢子,好像叫田叔,在聽到這話後,背影都是一頓,然後才默默抬腳走了。
並沒有過來辯論。
但程慧爸爸忍不了,他說:“人家村民要是為了錢,明兒天亮雨晴了跟著搜救隊近來不好嗎?大晚上他們冒著雨迎著黑,辛辛苦苦過來帶你們下山,你們就是這態度?”
程媽媽也說:“人家分明是救了咱們的命,不然等到明天早上,看誰凍死在上麵!”
那邊的議論聲沉默了片刻,醫生和正在詢問情況的警察們突然鼓起掌來。
那個雨夜的所有事情對李聞風來說隻不過是人生中一個小小的舉手之勞。他並不知道那家身為攝影師的程媽媽相機蓋子不知道掉哪兒了,那天晚上拍到了不少場景,內存都快用完了。
但程媽媽並沒有心疼內存卡,也沒有把照片導出來後就把內存卡清理乾淨。
而是把這張內存卡小心翼翼的保存著。
紀念那些熱心的村民,還有那兩個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少年。
程慧記得,旁邊那個圓眼睛少年管背自己的少年叫‘黑哥’。因為這些照片,程慧第一眼看到李聞風就能認出來。
甚至情緒激動的打了招呼。
但說實在的,她跟‘黑哥’也不熟悉,這會兒貿然上去打擾,萬一當事人都不記得山上那件事了……她會很尷尬。
所以她在看到李聞風眼神的時候,不需要過多思考,直接轉身就走。
原本她也隻是想要當麵說一聲‘謝謝’而已。
但現在看來,不打擾就是最真摯的謝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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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依之聽李聞風說自己真不認識剛那個女生,她就沒多問,說起了考試的事情:“你考的怎麼樣?”
李聞風打開手機,說:“周老師在下考的時候已經把答案公布在群裡了,我大概一百零幾分。”
一百二滿分,全省七/八萬人考試,隻能進前一千名,也就是50分就是前一千名檔兒的數學競賽預選賽。
這人說他能考一百零幾分。
喬依之借著李聞風的手機看了幾眼,大概也預估了一下:“我們應該差不多。”
原本已經打消了這倆人有貓膩苗頭的周老師看著他們倆對著同一個手機看,又深切的感覺有點不對勁。
他微微稀疏的頭發反射著強光,說:“什麼差不多?”
喬依之:“預選賽成績差不多,估分一百多一點。”
周老師:“……”確認過眼神,是兩個完全沒有任何貓膩的學霸!